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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旅麗江

“馬老三”傳奇

故旅麗江 佐也 4293 2020-02-22 08:29:27

  麗江與太原有一點(diǎn)大不一樣,就是七八點(diǎn),街上都少有人影。

  慢生活,似乎是這里人們行為舉止的特定符號。

  甚至連垃圾車,都顯得那樣蹣跚,卻精神地唱著歡樂的歌曲兒,清潔這座千年古城。

  我和父親剛吃完老阿姨親手做的納西粑粑與米線,就抹去嘴角的油,走入了清晨的古城。

  或許古城是黑白顛倒的,黑夜里歌舞升平,瘋狂的年輕人扭動著身體,釋放著荷爾蒙,但到了早上,古城安靜得可怕,只有幾位旅游的外國友人走在路上欣喜地拍照交流——我和父親是為數(shù)不多的不睡懶覺的優(yōu)秀男青年,自然可以好好領(lǐng)略一番古城最真實(shí)的模樣——

  石板剛被灑過水,油亮亮的攢著微光。老墻皮略微泛黃,剝落在地上的,只剩白色點(diǎn)點(diǎn),你觸摸而去,手掌卻被夜晚的寒氣所逼退,你轉(zhuǎn)身離開,腳步卻被晨光之招所暫停——看看熠熠木條,總比夜里要光亮得多;看看蔥蔥古樹,總比久冬要活潑得多——鳥鳴已司空見慣,只是不見行蹤,行一步,撩一步,心都動了。

  這座古城仿佛似“泡芙”,咬一口,甜一口,人都化了。

  我記得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特別愛看一套六本的黃皮兒《中華上下五千年》,反反復(fù)復(fù)看,還翻爛了三本——而在那段書籍瀏覽時光中有一條被譽(yù)為“亞洲的天堂走廊”,靠馬幫走出的經(jīng)商通道很是令人著迷——

  茶馬古道,人腳馬蹄抵抗上青天之難,是踏出來的傳奇道路。

  ……

  九點(diǎn)二十,父子二人搭上了小楊幫忙叫上的面包車一起出發(fā),車?yán)镉?1人,我與父親只能分開來坐,我背的旅游包坐車門旁,他最后一排呆著。大家擠得很緊,隨著車晃動而左右擺動。

  車?yán)锎蟛糠秩硕际墙Y(jié)伴而行的年輕人,閨蜜倆,兄弟倆,更多的還是情侶。父子局?仿佛像是錯誤時間的錯誤行為,自然引來一些目光。

  我又戴上了耳機(jī),仿佛音樂是我唯獨(dú)熱愛的伴侶——事實(shí)也是如此,相比較與父親,音樂從來不會告訴我怎樣生活,去堅持己見,或者是有時的咄咄逼人,音樂會告訴我該如何平靜,該如何想象,該如何沉迷——

  像是上癮一般。

  “喂,小伙子!該上馬了!”

  納西族的哥哥招呼我,這聲音打岔了我的幻想,我有些不悅,卻只能摘下耳機(jī)面對現(xiàn)實(shí)——

  老天爺,我眼面正有一匹褐色鬃毛的小馬駒,漫不經(jīng)心地?fù)u頭晃腦呢!

  騎馬?我們北方人很多都是尚武之人,從小聽多了騎馬打仗的傳奇,譬如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再譬如大英雄狄青??捎行M愧,雖然貴為北方人,可只見過馬樣,卻沒有上馬馳騁過,現(xiàn)如今正好有一頭活生生的馬處在面前,那不得好好“折磨”它一番!

  我一腳踩到馬鐙上,剛準(zhǔn)備用力跨過馬,誰知道因?yàn)槲业拇竽_丫,沒有很好地固定上去,滑了幾分,可此時腿皆離地,身體毫無可以支撐之物,眼看就要人仰馬翻——

  “唉~別倒呢!”

  一個略顯單薄的身體擋住了滑下的我,我感覺后背一陣軟綿,臉微微紅了。

  “哦,謝謝,謝謝?!?p>  父親過來連忙道謝,把我扶正到馬背上,小馬駒因?yàn)閯倓偰且幌伦右灿行┎惶娣R隊的領(lǐng)隊過來一直安撫著小馬。

  我這才安下心來扭頭看看我的“救命恩人”,是一位身穿寬松黑色上衣的姐姐,牛仔褲勾勒出她那修長的腿,黑色墨鏡配黑色遮陽帽,顯得有幾分英姿颯爽。

  “你可要小心點(diǎn)呢!那我先走啦”

  姐姐跟我與父親道別,去找她的小伙伴了。

  父親憋著笑著看了我一眼,剛想說話,我立刻表現(xiàn)出一副“死也不聽”的模樣,讓他作罷,只能和他的馬去“交流”了。

  “你這小馬夠勁兒,這是下馬威嗎?不過沒關(guān)系啦,接下來我們就是一個整體的啦?!?p>  我邊捋毛邊,邊心里嘀咕著。

  “對了,我看你是馬隊第三,就叫你馬老三吧!”

  領(lǐng)隊的是一位納西族大姐,領(lǐng)頭馬是一匹十三歲的壯年白色馬。

  領(lǐng)頭馬與我們后面這三頭棕色馬駒不同,三頭馬駒們被繩子栓到一起,同前進(jìn)同后退,而白色馬則沒有什么束縛,懶慢,有時會慢悠悠地走,每當(dāng)這個時候,“馬老二”身上坐著的那位大哥,總會拿著納西族大姐“賜予”他的馬鞭抽打白馬的屁股,緊接著,幾聲不大不小的恐慌聲就傳了過來:

  “別打了!”

  “?。蚩炝?!”

  “我覺得可以了!”

  白馬上是一個大胖丫頭,可真委屈了姑娘了,納西族大姐不敢讓她大叫,因?yàn)榕掳疡R給驚著。老實(shí)馬也會有發(fā)火展現(xiàn)馬威的時候,一下子帶著三個馬小弟走這么一遭,也夠經(jīng)驗(yàn)豐富的馬夫們喝一壺了,可胖丫頭叫小了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恐懼——于是,我們前面就響起了此起彼伏各式各樣的女聲尖叫,勝似千軍。

  “哈哈哈哈哈哈”

  這可把大哥高興壞了,一直在背上笑個不停,結(jié)果“惡人有惡報”,“馬老二”看不下去了,一個加速差點(diǎn)沒把大哥給掀下馬去。

  “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該胖姑娘笑了,“活該真是活該,你看我一會兒下馬怎么弄你的?!?p>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模樣,忽然有那么一剎那讓少年回想到了曾經(jīng)有段時間,有個女孩也可以讓他這樣欺負(fù),也可以這樣讓他開懷,被他威脅。

  我忽然傷感了——哪怕前面上演的是最動人的喜劇,總歸讓懵懂無知的曾經(jīng)經(jīng)歷變成苦澀。

  我別過頭,別過愛情最初的模樣,或者是怕,或者是痛。

  身下的馬仿佛讀懂了少年的心智,放緩了步伐,讓我多看看能忘憂的一切——

  馬蹄噠噠,在水泥路上。

  納西族的小村落,清凈得很,即使已經(jīng)過了十點(diǎn),零零散散只有些散步的人——還有騎著黃色自行車的少年,跟納西族大姐打著招呼。

  陽光刺破天空,嗅到一絲熱浪來襲的前兆,納西族大姐多打了幾下鞭子,馬兒快走了幾步,仿佛要逃離這座邊陲之城,一頭栽進(jìn)森林的懷抱。

  轉(zhuǎn)到森林,路就難行很多了,泥路顯得坑坑洼洼,馬老三也有些喘粗氣的跡象,而我唯一能幫它的,就只有我那一百三十斤的體重,在男人堆中還算輕。

  “come on!let's go!”

  納西族大姐忽然彪了一句英文,逗樂了前面的大哥:

  “姐,您這兒還會說幾句英文呢?”

  “那肯定呀,這兒也會有外國人,就這幾句還好學(xué)哩!”

  我也樂了,撫了撫馬老三的鬃毛,也小聲說道:“come on!let's go!”

  馬老三仿佛聽到了這身號召,腳步漸漸穩(wěn)當(dāng)起來,但路可并沒有因此而容易,一連串上坡路著實(shí)消耗著大姐與馬兒們的精力,但即使如此,我們還算迅速,不一會兒就趕上了前面的馬隊。

  他們殿后的是一只白馬,馬上坐著一位藍(lán)衣服大叔。

  “加油!小馬們!”

  “加油!挺過去就好了!”

  “加油!可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放棄呀!”

  大叔不遺余力地喊出來,為前后的馬兒們助力,這一下,仿佛帶動了這一群素不相識的人們,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加油聲響了起來——也包括我,誰都不知道人類中盛行的羅森塔爾效應(yīng)能否適應(yīng)到我們的坐騎當(dāng)中,可天真的人類還是這樣照做了——

  人類可能不是最完美的生靈,卻一定是最善良的存在,因?yàn)楸绕饸⒙荆覀冎辽龠€會祝福。

  枝丫就在耳邊逗留,險些被割一道口子。

  這就是森林,這就是森林!千萬年前我們的祖先可能生存的地方,如今倒有一番故鄉(xiāng)的意境。

  樹葉連著樹葉,樹枝搭著樹枝,深色的綠意席卷而來,這是屬于春天的味道。

  父親說這里大多以松柏為主,可我著實(shí)分不清樹究竟叫什么,一個城市來的書香男孩仿佛到這里成為了最淺識的那位,只能把視線在各種不知名的樹間移動,妄想記住每一棵樹此刻的模樣——風(fēng)也來欣賞一番,“沙沙沙沙沙沙”仿佛天旋地轉(zhuǎn),盎然綠意也會靈動舞步,在其中,你仿佛聽見鳥兒的鳴叫,甚至有幾只搖擺的蜜蜂,“翁嗡嗡”地流浪——

  天空逐漸明朗了,馬隊經(jīng)歷了一個“大轉(zhuǎn)彎”,你回眸望去,竟然發(fā)覺曾經(jīng)路過的山山水水全部甩到了后面,而從未經(jīng)歷或者一生無法企及的形形色色也顯出了馬腳,山間還蒙蒙灰,像是一些塵土附在了山上,但卻匿不住那生機(jī)——由遠(yuǎn)至近,樹木由矮至高,爬滿了山腰子。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幾顆散落的松果,小巧得很,也不知是被哪陣風(fēng)掠下,還是“”可愛們”送給旅客的禮物。

  忽然前面不動了,大姐說是讓馬休息會兒,誠也,大姐這樣的馬領(lǐng)隊也需要駐足一番了,這趟一個半小時的馬路,沒有好的腿功,就憑我們這些城市里蜜大的孩兒們走下來根本是天方夜譚。

  “馬老三”估計也累壞了,不過這小子倒鬼靈精怪得很,一停下步,忽然把頭別到路得一旁,我嚇了一跳,不知道它要做什么。

  只見它低下了頭,竟然眾目睽睽之下吃開了路邊的樹葉!

  “哈哈哈哈哈哈”

  “馬老三”成功逗笑了所有人,可這位小吃貨還是要為自己的偷吃付出代價——它被大姐戴上了嘴套。

  “小家伙,樹葉雖好,可不要貪吃啊?!?p>  我暗自想著。

  其實(shí)這些馬們也怪可憐的,他們的命運(yùn),生來被人類所主宰。

  打小起,他們就被閹割了,說是這樣,能去一些馬天性中的那絲倔強(qiáng),與自由。

  馬們癡迷得望著天空,可卻忘記了自己為什么選擇瞭望,只是覺得這樣舒服自在——

  嚴(yán)格的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馬了。

  在我心目中,真正的馬就在北方,在NMG廣闊的草原上飛奔馳騁,八尺漢子騎在上面視天下于無物,“駕駕駕”的吼聲蕩氣回腸。

  大姐說,從小村里的人只教會它們走路,所以這些馬耐力出眾,但爆發(fā)力欠妥,所以它們跑起來沒幾步就氣喘吁吁了。

  惋惜,在南方?jīng)]有可以奔馳的草原,只有曲折的山路——

  和一群等待命運(yùn)的人們。

  山路難行,自古以來滇西、川藏一帶極其貧困,常常封閉卻又難以自足,他們需要外地的幫助卻又苦于沒有辦法搬拖那些急需的物資,這時候,笨笨的馬被派上了用場,它們不怕走,吃苦耐勞,和渴求活下去的人們成為了最好的伴侶,這種經(jīng)典組合挽救了無數(shù)人的性命,在歷史上書寫過無數(shù)可歌可泣的篇章——

  誠然,這些馬少了一些奔浪,卻多了一些穩(wěn)重,踏實(shí),耐心,與決心——

  他們不是馬,他們是人類的救世主。

  “come on!let's go!”

  大姐,永遠(yuǎn)那般朝氣蓬勃,這一趟旅程似乎將憂郁少年的矯情勁兒全吹散了,陽光撒在白手套上,暖洋洋地又有些癢。

  “前面就到地方了!下來拍拍風(fēng)景什么的,然后就從拍景的那兒再上馬去吃飯!”

  大姐說道。

  我忽然有點(diǎn)不舍我的“馬老三”,雖然它一路上都不走尋常路,什么閣僚拐彎的地兒都被它的小蹄子踏遍了,但卻是匹可人愛的小馬兒。

  “好吧,寶貝沒辦法啦,我們最后合個影算咯!”

  “三,二,一!”

  人與馬,祝友誼天長地久。

  ……

  “好巧啊,是弟弟你??!”

  我一扭頭,忽然看見那位黑衣姐姐朝我打著招呼,早上的遮陽帽落到了她的同伴——一位方形墨鏡白衣姐姐的頭上,此時她戴著的是一頂當(dāng)?shù)氐牟菝薄?p>  我有些羞澀的咧了咧嘴,就當(dāng)做回應(yīng)了。

  姐姐們坐到了我們的對面,而桌子的左右兩側(cè)同樣是兩位配套齊全(為了防曬,女孩兒們都愛一頂遮陽帽配墨鏡)的年輕姐姐——左手邊的那位略顯安靜,貌似視線一直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鍋,而右手的緊挨我的這位姐姐則明顯開朗很多,暗紅色的運(yùn)動外衫顯得很是干練。

  “你們是父子吧?!?p>  作為餐桌上唯二的男士,自然四位姐姐聊天的重心落到了我們頭上。

  “嗯嗯對。”

  “看起來你比你爸爸帥呢?!?p>  “哈哈哈哈哈哈”

  餐桌上一下子放開了很多。

  這可能就是旅行的一大魅力所在了吧,旅行是一種交錯人生的行動,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這根琴弦會撥動誰的人生——或許會撥動一兩下,或許就是糾纏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會分離。

  所以你會遇見未知的人,碰見未知的事,或許危險,或許幸運(yùn),沒有人知道——可知道了,也就不會有人會去了。在熱氣騰騰的土雞火鍋面前,即便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卻依舊把生命中的千萬分之一交付給了對方。

  那么接下來的旅途中還會有怎樣的人陪伴我們呢?

  倒也有點(diǎn)小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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