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天空中高懸著一輪明月,凌雪瑤于行宮中的桃林中擺了一架古琴。
戌時將至,楚漓踏著月色而來,這次他脫下了屬于天子身份的那一明黃,穿上了一襲白袍,身上的凌厲之氣驟減,反倒平添了幾分儒雅的貴氣,月光下他面容一如往昔。
凌雪瑤在見到楚漓的那一瞬,不覺神色一滯,這樣模樣的楚漓,讓她只覺得往日的記憶愈發(fā)地清晰。
“越兒,是你嗎?”楚漓對著凌雪瑤輕聲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的顫抖,似在極力的掩飾著自己的激動,“那日我聽到你喚我阿漓了,我記得那聲音,這輩子都忘不了。
凌雪瑤也不答話,走到古琴旁,指尖在琴上飛快的撥轉(zhuǎn),輕聲地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楚漓只覺得胸口一滯,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這曲是他當(dāng)年親手所譜寫,這世上斷無第三人知曉,凌雪瑤定是越兒無疑!
楚漓嘴角輕輕上揚,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自己一直苦苦尋覓的人,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這種感覺,讓他興奮難當(dāng),難怪他第一次見到凌雪瑤時,便覺得她身上的氣息讓他覺得莫名的熟悉,有時甚至在凌雪瑤的身上看到幾分越兒的影子,意亂情迷之時會把凌雪瑤錯當(dāng)成越兒,那時他雖然雙目受了傷,可那種感覺絕不會錯,若非凌雪瑤入宮后可以壓抑著著自己的本性,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
一曲終了,凌雪瑤緩緩開口,”當(dāng)年,我在桃花樹等了三天三夜,你都沒有回來,你說過你會回來娶我,你失約了。”
楚漓想起,當(dāng)年他從山谷出來后,便入了京城接受了康啟帝的封賞,受封信王,那是他多嫡的第一步。楚漓有些心虛,匆忙解釋道,“我有派人去接你,但是派去的人都說山谷已經(jīng)人去樓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p> “派人找我?”凌雪瑤泠然一笑,“派人來接我回去做你的信王妃?如果我記得沒錯,好像沒過多久,便傳來了信王與丞相之女大婚的消息,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室怎么容得下江湖草莽,對于正在謀奪皇位的你來說,我恐怕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吧。”
“若是當(dāng)時找到了你,我是不會跟陳筠兒大婚的,況且我娶她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原來你一直就在我的身邊,這一次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背煅垡娏柩┈幍哪樕絹碓角謇洌闹性桨l(fā)焦急,上前緊緊地拉著凌雪瑤,好像自己一個不留神,凌雪瑤便消失不見。
凌雪瑤生硬地將手從楚漓的手中抽出,“當(dāng)年為了忘記你,我吃下了絕情丹,早在我吃下絕情丹的那一刻起,越兒就已經(jīng)死了,被我自己和阿漓一同殺死,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楚漓聽出凌雪瑤言辭中的決絕之意心中一痛,但還是帶著一絲的僥幸,言之鑿鑿地說道,“現(xiàn)在陳家已是強弩之末,楚國在也沒有什么能制衡我了,我終于坐在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再也不用受別人掣肘了,我們可以終于一起睥睨天下了。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么江山大業(yè),皇上,能否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陳家伏法后,還我自由?!绷柩┈幏路鹗怯帽M了全身的氣力默然地說道。
“你知道那不可能,無論你是越兒還是你只是凌雪瑤,我都不會放手。”楚漓語氣堅決,容不得一絲的拒絕。
楚漓一把將凌雪瑤拉入懷中,“瑤兒,你知道嗎,從我見得第一面起,我就喜歡上了你,只是我心里想著越兒,不想對不起她,才一直壓抑自己的情感,如今知道你就是越兒,我心里既覺得驚喜萬分又覺得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原來這么多年,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從未改變。”
凌雪瑤心中一動,似有所動。
“瑤兒,你為什么不信我?如果當(dāng)時你在等等我,我們就不用錯過這么多年了?!背煅壑泻鴰自S的悲痛,“當(dāng)年我之所以沒能去找你,并不是因為我貪慕信王的王位,而是因為我的母妃,我母妃用他自己的命逼迫我,她這么多年在宮中忍辱負重的活著,都是為了我,我要是走了她就活不成了,還有后來娶陳筠兒,這也是母妃的一手安排,她用她的死亡為我鋪陳的帝王之路,我不能不走。”昔日,葉氏自戕,陳氏收養(yǎng)楚漓,楚漓得以子憑母貴,君臨天下。這一直是楚漓的心中的隱痛,如今被楚漓自己揭開,仍然覺得痛徹心扉,“瑤兒,我并非生來便玩弄權(quán)術(shù),心狠手辣,我也有感情,我也想要宮墻外面的海闊天空,更何況我生來便帶有原罪,楚王宮里的每一片磚,每一片瓦都讓我覺得惡心,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厭惡這座冰冷的宮城,可我生在了這帝王家,我沒得選,試想一下,如果我沒有早做防范,那么我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是一具冰涼的尸體。”
楚漓頹然地看著凌雪瑤自嘲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從我遇見你的第一眼起,便覺得你是照亮我灰暗人生的光束?!?p> 凌雪瑤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抿了抿嘴唇,她相信這次楚漓沒有騙她,可她還是無法原諒,楚漓利用凌清風(fēng)對付陳懷安,而間接害死凌家滿門的事實,“你不該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你權(quán)利斗爭的棋子,隨意的犧牲。”
楚漓面露愧色,“我知道你因凌家之事一直對我心存怨懟,這件事卻是是我的疏忽,我急于炸毀陳家莊而忽略了對凌太傅的保護,但我絕沒有想陳顯文說得那般,有鏟除凌家之心,你凌氏一門已無成年男丁,太傅年事已高,況且你又是我的皇后,我又何必費心鏟除?”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我凌家一門忠烈,到頭來卻成為你手中的一顆鏟除異己的棋子,若你繼續(xù)如此,會寒了天下多少臣民的心。楚漓,人和人之間除了利益的交換還有感情,那些圍繞在你身邊的忠臣良將愿意為你赴死,并不是因為你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利益,而是因為忠義和感情,可你的心里只有算計,是看不到這些的?!绷柩┈幷f完也不看楚漓隨即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