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瓊州的前工部尚書蘇源聽說兩淮之地修筑的大堤被洪水沖垮,兩淮之地出了亂子,終日惴惴不安,這大堤的是他主持修筑的,如今出了事,皇帝遲早要找到他的頭上,他一個死不足惜,可他蘇家不能跟著他一起完蛋。思來想去蘇源忙派家人將正在山里和農(nóng)民一起種田的蘇哲找了回來。
蘇哲一進府邸就被蘇源急沖沖地拉進書房。原來蘇源害怕自己落得和王惟德一樣滿門抄斬的下場,已經(jīng)在皇帝將他問罪前決心自裁,把蘇哲找回來就是讓他趕快離開瓊州找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躲起來,為蘇家留下一條血脈。
“爹,我不能走?!碧K哲聽完蘇源的話后堅決拒絕了蘇源的要求,義正言辭地說道,“蘇家蒙難,我若是臨陣脫逃,還有何面目活在這世上?!?p> “傻孩子,人生在世還有什么能比活著更重要,你現(xiàn)在不走,等到皇上的禁軍到了你就走不了?!碧K源痛心疾首地說道。
“父親雖曾任工部尚書,可兒子記得,大堤修筑的工程,父親并沒有接手,如今堤壩決堤自是應該由主修大堤的管事來負責,如今父親已經(jīng)退出朝堂黨爭,皇上并非昏君,不會問罪父親的?!碧K哲安慰父親道。
“你有所不知,這修筑大堤的主事正是陳懷安的兒子陳顯武,如今陳懷安為了保住陳顯武一定會將所有的罪責推到我的頭上,當日修筑大堤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賬目不太對,只是當初是陳懷安極力推薦的陳顯武負責這個工程,我明知陳家父子想借機斂財,也就睜一眼閉一只眼,但沒想到這個陳顯武也忒貪心了,我聽說此次修筑的大堤被洪水一觸即潰,為父現(xiàn)在是悔不當初,本以為搭上陳家可以從此平步青云,不曾想?yún)s被陳家坑得家破人亡,連命都保不住了?!碧K源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蘇哲腦子一轉,抓著父親的雙手,沉聲道,“父親先不要急,聽兒子一言,這修筑大堤的貪墨的銀子可沒有一個子兒進入了我們蘇家。他陳家父子做得孽,憑什么要我們蘇家來抗?父親既然發(fā)現(xiàn)了陳顯武修筑大堤時的賬目不對,不若將賬本交于皇上,請皇上定奪。”
蘇源聞言先是一怔,多年依附于陳黨,讓他已經(jīng)本能的去聽從陳懷安的安排,從未想過能與陳懷安抗衡,如今讓他驟然和陳懷安作對,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與恐懼。深思熟慮后,蘇源還是覺得貿(mào)然上書指正陳家的行為太過冒險,連連搖頭,“陳家勢力龐大,陳懷安心狠手辣,一旦我要是揭發(fā)陳顯武,陳家一定不會放過咱們?!?p> “爹,這都什么時候,您怎么還在想著陳家會不會放過咱們?就算咱們不揭發(fā)陳顯武,陳家也會拉著您給陳顯武墊背,既然如此,還不如把證據(jù)交給皇上,皇上早有鏟除陳家之心,如果您能助皇上一臂之力,保不齊蘇家就能轉危為安,逃過一劫?!碧K哲見父親對陳懷安心有畏懼,急忙勸道。
“好吧,為父這就給皇上上密折?!碧K源在蘇哲地勸說下,艱難地下了決定,隨即提筆給楚漓寫密折。
乾安殿中的楚漓收到蘇源的密折后,一直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他終于等到了一個鏟除陳家的契機,按捺下心頭的雀躍和激動,楚漓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越是在這樣的關頭就越要保持冷靜,一子落錯,滿盤皆輸?shù)南壤?,并不少見,他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確保自己的每一子都落得十分精準。
當夜,楚漓派金鷹閣暗衛(wèi)沐夜給蘇源送去密信,同時保護蘇源秘密入京。但當沐夜趕到瓊州蘇府時,蘇府已經(jīng)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據(jù)當?shù)匕傩崭嬖V沐夜,前天夜里一伙武功高強的殺手趁著夜色沖進了蘇府,見人便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蘇家滿門七十七口,悉數(shù)被殺,那些蒙面殺手在離開時還放了一把火,將蘇家燒成了灰燼。
沐夜在深入暗中調(diào)查后回呈楚漓,蘇家七十七口滅門慘案中,行兇者武功高強,所有人都是一刀斃命,只有蘇源身上全身經(jīng)脈具斷,被活活折磨致死。在收斂尸體中,未見蘇哲的尸身,現(xiàn)蘇哲下落不明,沐夜以帶人去搜尋。
在得知蘇家被滅門后,楚漓的心頭泛起了一陣寒涼和恐懼,蘇源前腳剛在密折里說手上有指證陳顯武貪墨的證據(jù),后腳蘇家就被滅門,行兇者是誰不用想也知道。最讓楚漓趕到擔憂的是,蘇源的密折是通過禁軍送到自己手上的,這個過程中,除了傳遞奏折的禁軍,就只有乾安殿的內(nèi)侍有機會接觸到密折。那么蘇源將要揭發(fā)陳顯武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被陳懷安知道,并且還提前下手滅口。難道自己精心培養(yǎng)的禁軍和乾安殿精挑細選出來的內(nèi)侍里面有陳懷安的眼線?也就是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陳懷安都知道!想到這兒,楚漓心中不覺一陣膽寒。
此刻蘇哲衣衫襤褸躲在瓊州郊外的一個破廟中,天上下著暴雨將他的衣衫和頭發(fā)盡皆打濕,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三天前,他親眼看見,一群黑衣人沖進蘇府大宅,不論老幼舉刀便殺,他被家里老仆人帶著從密道里逃了出來,一路狂奔逃到這個破廟。
一夜之間,蘇家七十七口人就只剩下他自己了,那些個黑衣人在逼問他父親賬本的下落的時候,他就躲在密道中,他親眼的看到了自己父親被折磨致死,親眼看到蘇家被一把大火燒成了灰燼。
陳懷安!陳家!這個血海深仇他啊一定要報!蘇哲心中暗暗發(fā)誓。他知道,此刻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他,有皇帝的人,也有陳家的人,他們都認定父親會把賬目交到自己的手上,但其實,并沒有,父親從未告訴過他,那個能揭發(fā)陳顯武的賬本到底在什么地方?父親曾說過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一旦蘇家有變,自己一定要第一時間離開,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他知道父親是不想讓自己卷進朝堂的這場紛爭中去,可如今他身位蘇家的男兒,面對這樣的血海深仇豈能一走了之?他必須找到賬本,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