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一時間似是沒能消化這多的信息,半晌,方才不可置信地道,“所以真的是你刺死了陳夫人?”
“我沒有料到陳夫人會在我將要刺中陳懷安的那一刻,擋在他的身前。”凌雪瑤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安,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可陳夫人到底是死在了她的劍下。
楚玥只覺得心頭劇烈地抽痛了一下,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兩步,跌坐在床榻上,仿佛是被抽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絲力氣,無力地癱倒在榻上,“原來她曾天真的以為,只要陳顯文和她足夠的相愛,他們就可以跨過所有的阻礙,義無反顧地奔向?qū)Ψ?,只要他們拋下身份和地位就可以遠離楚國和朝堂在江湖上做一對自由自在的野鴛鴦,從此不問世事相忘于江湖,可她卻忘記了除了身份和地位他們都還有各自的親人和家族,他們生來就被權(quán)利這個寬大而又緊密的羅網(wǎng)所束縛,越是想要掙脫網(wǎng)就收得越緊,掙扎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只是被命運扼住喉嚨的小飛蟲,隨時準備淪為權(quán)利斗爭的犧牲品,根本逃脫不掉,他們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身份和地位其實不過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原罪。”
楚玥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未央宮的,只是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的刺眼,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楚玥在心底盤問自己。
不!她不愿意放棄,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她都不會放棄,即使所有人都告訴她有些事不能勉強,可她偏要勉強!楚玥抬頭迎上刺目的陽光,嘴角微微上揚,為自己打氣,“楚玥要相信自己是不會輕易被困難打倒的。”
丞相府內(nèi),陳懷安因為陳夫人遇刺而一病不起,一連幾日告假在家。陳夫人的喪役各中事項皆由陳顯文親自操持。
楚漓對陳夫人的不幸遇難表示了極大的哀痛并破例以長公主的禮制安葬陳夫人,又特賜了金鼎玉葬。
葬禮當日,丞相府大殯浩浩蕩蕩,綿延十里,京城中但凡是能跟丞相府攀得上關(guān)系的,或是想攀上關(guān)系都趕到陳府吊唁,除去陳氏本族和博望侯府一族,三品以上的高官不下百余人,更有尊貴如壽王這樣的皇親國戚,這場葬禮的奢華和體面,被世人口口相傳,甚至遠在邊塞的匈奴都有所耳聞。
葬禮進行中,楚玥帶著楚漓加封陳夫人為柱國一品夫人的的詔書,在居安陪同下來到陳府。隨著居安的一聲,“圣旨下”的通傳,陳顯文攜陳家子弟來到院中接旨。
楚玥從明黃色的小轎中緩步走出,一身黑色的束腰長裙,領(lǐng)口和衣袖處用玄金色的金線繡著幾朵碩大的玫瑰,整個人顯得英氣十足,較以往的活波爽朗中又平添了幾分沉穩(wěn)莊重。
陳顯文看到楚玥先是愣了一下,心頭瞬間被苦澀填滿,她還是那個她,一如初見時的明媚燦爛,一個笑容就能照亮他心底的昏暗,可他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他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楚玥乍見到陳顯文,只見他一身孝服,較之以往更顯清峻,平日里堅毅沉靜的雙眸似乎是染上了一層冰霜,由于多日未清理胡須,下頜上已經(jīng)長出了細密的胡茬,是他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中帶著一些令人心疼的滄桑。
楚玥望著陳顯文久久未能回神,時間仿佛在小院中靜止了一般。
居安悄悄地扯了扯楚玥的衣袖。
楚玥這才回過神來,展開手中明黃色的圣旨開口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咨爾陳張氏,丞相府主母,不幸被前慕容王朝余孽刺殺,朕心實痛,特追封陳張氏為一品柱國夫人,特賜金鼎玉葬,欽此。”
“臣代家父謝過皇上圣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标愶@文叩拜道。
楚玥將手中的圣旨緩緩的放到陳顯文手中,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楚玥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對陳顯文說,可話道嘴邊就只剩下一句,“將軍保重?!?p> 陳顯文平靜地接過圣旨,眼神沒有在楚玥身上多留片刻,面對她就像是面對一個普通的都不能在普通的人,生疏而禮貌道,“多謝郡主掛懷?!?p> 陳顯文接過圣旨后就吩咐家中仆人將楚玥引入大堂,自己則去招呼其他的同僚,看著陳顯文與同僚間的應酬,并以陳家長子的身份主持大局,楚玥恍惚間覺得眼前的陳顯文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他好像在一夜之間褪去了青澀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陳家未來的家主。
“將軍”、“郡主”稱呼依舊,只是沒有了往日的溫情。
陳顯文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楚玥,心中倏然一痛,他以為自己在見到她時可以若無其事,他以為他可以將他們過往的一切情分一筆勾銷,可當他看到她俊美無雙的臉上蒙上一層憂郁時,他的心終究是做不到波瀾不驚。
正在出神間,有一小童突然出現(xiàn)在陳顯文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又指了指楚玥,“那個姐姐說想找個機會跟將軍單獨聊一聊。”
陳顯文看到楚玥的眼中滿是殷切地盼望,深吸了一口氣,狠下心腸對小童說,“你告訴他,過去的陳顯文已經(jīng)死了,是被她和皇帝親手殺死的,現(xiàn)在的陳顯文跟她沒有什么可談的。”
風乍起,柳絮隨風亂舞,像是飄舞的雪花空靈的在空中飄蕩,楚玥只覺得口中有一股腥甜在唇舌間彌漫開來,很甜,又很苦。
乾安殿內(nèi),楚漓眉頭緊鎖地看著朝臣的折子,太監(jiān)小心的侍立在側(cè),只是遠遠地站著都能感覺到天子身上的低氣壓。
沐若惶恐地跪在書案前,身子微微顫抖。
半個時辰前,當沐雨將她從未央宮帶到乾安殿時,她就已經(jīng)抱了必死的念頭。皇后離宮造成了那么嚴重的后果,若非主上當機立斷,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一次主上是絕對不會再饒過她的,況且這次連她都覺得自己罪無可恕,若是皇后真有個閃失,那才真是萬死難贖其罪。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以死謝罪的的準備,可當她真正被帶到楚漓跟前時,內(nèi)心的恐懼還是讓她難以克制的發(fā)抖,來之前皇后對她說了“放心”二字,可看著主上那陰沉的臉色,她又怎能將心徹底放下,這樣的等待讓她覺得比死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