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漓走遠后,凌雪瑤艱難地起身,用手捶了捶已經(jīng)被凍得有些僵硬的膝蓋,刺骨的寒涼幾乎讓她的膝蓋失去知覺。凌雪瑤踉蹌地往未央宮走去,好不容易挨到了宮門口,膝下一軟摔倒在了宮門前,一直焦急地在大殿中徘徊的流云聽到聲響趕緊跑了出去,看到摔倒在宮門前的凌雪瑤急步上前,一把攙起關(guān)切地問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出去了這么久可擔心死奴婢了?!?p> “先扶我回寢宮?!绷柩┈幍吐暦愿懒髟?。
凌雪瑤把自己緊緊地裹在棉被里,在喝了一大碗的姜湯后身體才漸漸的回暖。
流云細心地為凌雪瑤掖了掖被角,低聲抱怨,“真不知道咱們是怎么得罪皇上了,皇上對小姐不聞不問任由后宮那些狗仗人勢的奴才輕慢娘娘也就算了,竟然還冰天雪地的讓娘娘跪在雪里?!?p> “住嘴。”凌雪瑤雙目一凜呵斥道,“不得妄議天子,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我就把你趕出宮去?!?p> “奴婢知錯了,小姐。。。。。。娘娘千萬不要趕奴婢出宮。”流云趕緊討?zhàn)垺?p> 凌雪瑤緩了一會兒,一邊披上狐裘披肩起身下蹋,一邊吩咐流云去準備筆墨紙硯。
流云將四寶準備妥當后,看到凌雪瑤拿出宮規(guī),不禁問道,“娘娘這么晚了還要拿那個東西做什么?”
“當然是為了交差?!绷柩┈幰贿呏`著宮規(guī)嚴肅地說到:“皇上他是天子,說出的話就是圣旨,容不得半點馬虎,何況皇上本來就對咱們凌家心存芥蒂,我們更要謹慎小心不能有一絲錯漏,免得連累到凌家?!?p> “娘娘說的是,奴婢記下了。”流云重重地點了點頭,打起精神,將衣袖挽起,“奴婢給娘娘研磨?!?p> 楚漓回到宮中回想起剛剛在太液池見到凌雪瑤的那一幕,心頭仿佛有種在小心翼翼心底封藏多年的記憶被生生揭開的刺痛感。
康啟三十年,楚漓遭人追殺,跌落山谷,眼睛受了傷,在楚漓以為自己將要命喪于此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少女清澈如銀鈴般的歌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甭曇魸u漸靠近,彼時的楚漓如一只受了傷的野獸,突然聽見響動立刻握緊了手中的短劍,亂舞著不肯讓人靠近。
那少女聽到響動發(fā)現(xiàn)了楚漓,朝著他走了過去。少女見到滿身是血的楚漓也不害怕反倒輕笑了一聲,“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力氣亂動?!闭f完便伸手去拿楚漓手中的劍。
楚漓卻將劍死死地握住不肯松手。那少女兩指在楚漓手腕上用力一敲,楚漓手腕一軟短劍應聲落地。楚漓還要掙扎去撿劍,那少女又伸出手指封了楚漓身上的幾處穴位,有些嗔怒地說,“別動,再亂動你就要流血身亡了?!?p> 楚漓板著臉冷聲喝道,“你是誰,要干什么?我的死活與你無關(guān)。”
“我說你這個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是好人心,我好心救你,你還這么兇,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不是好歹的人?!迸⒌穆曇粲行┪?。
楚漓聽到她這樣說心里不由得想笑,料知她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稍稍地放松了警惕,但是面上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勞煩姑娘將這短劍交給。。。。。?!薄鞍餐酢眱勺謩傄摽谒哪钜粍?,這山谷人跡罕至,這女孩出現(xiàn)的太過突然,他終是放心不下將“安王”兩字生生咽下。
“交給誰?”女孩見楚漓話為說完便不再言語于是問道。。
“沒誰,你走吧就當沒見過我?!背烀嫔渚眢w由于疼痛不自覺的向后仰去,半靠在一個大樹上。此時山谷間傳來一聲孤鴻哀鳴,他只覺得無限的凄涼,他堂堂皇子,明明是天之驕子,卻在一生下來便惶惶然如喪家犬,天下之大,竟無一寸他容身之處,或許他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他凄然一笑,略帶悲愴地說道,“鴻雁于飛,哀鳴嗷嗷。你走吧,就當沒見過我,靠近我的人通常都沒有什么好下場?!?p> “你。。。。。?!迸⒗浜咭宦?,“縱使天下再大向你這樣的人也難有容身之處?!?p> “你說什么?”楚漓惱怒地看著女孩,這世上從未有人敢跟他這樣說話。
女孩語氣不變,字字鏗鏘,“與人相處貴在以誠,像你這般冷漠自負拒人于千里之外,淪落至此也是你自作自受?!?p> “我?自作自受?你知道什么?”楚漓仿佛是被人戳到心里最脆弱的部位,臉色冷得駭人,緊緊地攥著拳頭,指尖隱隱泛白,突然間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當楚漓再次醒來,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剛準備掙扎著起身,耳邊傳來聲響,“你醒了,還好你沒死,不然可就是我的罪過了?!背炻牫鲞@聲音與自己昏迷前遇到的那個女子的聲音相同微微釋然,“多謝姑娘,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銘記于心,日后定當相報?!?p> “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還說什么相報,口不對心?!迸⒉灰詾橐獾卣f到,“而且你也不是我救的,是我?guī)煾?,不過她已經(jīng)走了,至于你的名字你不想說我也沒興趣知道,不過你傷得很重現(xiàn)在恐怕不能離開這兒,你眼上的傷倒是無礙不久就能重見光明?!?p> 楚漓有些訝異于這女孩的心思細膩,思維敏捷,看出了他并不想說出自己的身份,撐著坐起來,拱手施禮,“并非在下刻意隱瞞,而是我的身份恐會給姑娘招致禍患,在下單名一個漓字,你叫我阿漓便好。
“漓?薄也。《北史·卷八六·循吏傳·序》謂之曰:后之為吏,與世沉浮,叔季澆漓,奸巧多緒。這個字用作姓名的可不常見?!迸⑷粲兴嫉剜哉Z。
楚漓面色一滯,垂下頭不再說話。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學識淺薄,胡說八道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迸河质切呃⒂质亲载?,手忙腳亂地解釋道。
楚漓竟被她那副緊張地樣子給逗笑了,無奈地搖搖頭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無謂地道,“我生來就被人說與父親相克,我父親巴不得我離他越遠越好,最好是死了他才能真正的放心,所以你真的不應該救我?!?p> “說什么傻話呢,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有什么命中注定一說,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之前我家里來了一個老道,她說我奇相月偃,將來必會正位中宮,成為魅惑君王的妖后,給我爹嚇得夠嗆,后來我悄悄跟著那老道發(fā)現(xiàn)他給人看相翻來覆去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句,你猜后來怎樣?”那女孩興高采烈地說著。
“怎樣?”楚漓不禁好奇地問道。
“后來我找了機會把他拖到?jīng)]人地方暴打了一段,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以后還不敢招搖撞騙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什么人能預測未來發(fā)生的事,所謂的相克其實都是心魔在作祟罷了,所以你要好好養(yǎng)傷,跟你爹把誤會解除,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迸⑿佬廊坏匦ζ饋?。
楚漓被女孩兒的笑聲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那時的楚漓還未意識到,那一抹微笑是他出生以來唯一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