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云筋疲力盡地走進了鸛雀樓的水云間,春枝抬眼見到,趕忙過來攙扶住她,問道:“小姐今日下午是逛到了何處,怎地這般勞累?”
“也不是很遠,就是這雙腿太不濟事,定是許久沒有運動的緣故?!?p> 穿越兩世了,蘇青云第一次對古代大家閨秀動輒便以馬車軟轎代步的嬌奢行徑產(chǎn)生了一絲唾棄。
這妨礙她追李承稷了!
“不是很遠是何處?”春枝扶著蘇青云到茶幾旁坐下,順口問道。
“隆安街?!?p> 坐到了墊有軟墊的座椅上,蘇青云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可一貫沉穩(wěn)的春枝卻是手中一抖,連茶水都倒歪了。
淡青色的茶水順著茶幾蜿蜒而下,有幾滴正滴在蘇青云的手背上。
“怎么了?”蘇青云睜開了差點瞇著的眼睛。
“小姐息怒,是奴婢不小心倒灑了茶水?!贝褐Φ皖^認錯,麻溜地將茶幾上的水漬擦干。
蘇青云累極,見只是這等小事,便又闔上了眼簾,連手背上的幾滴茶水都懶得掏出帕子來擦,只在衣服上蹭了蹭了事。
擦好了桌面,春枝又小心地倒了一杯茶水,并將那溫?zé)岬那宀璺钪撂K青云的手邊,道:“小姐還是喝杯茶打起精神吧,此時天色已晚,差不多該回府了。”
此話言之有理,蘇青云只得又睜開了眼睛,接過茶盞仰頭飲盡。
“茶不夠濃,我還是累得很?!碧K青云有氣無力地將茶盞還給春枝,人又窩回了座椅里。
春枝這才淡淡笑了,放下茶盞跪下去給蘇青云捏著酸疼的小腿,說道:“小姐這勞累還需回府好好休息才行,哪是一杯茶可以解得了的?!?p> 說著,春枝頓了頓,然后又隨口道:“小姐先前說得也是輕巧,隆安街距此十幾里,小姐怎地就說‘不是很遠’?只是不知小姐一人怎逛到了那處去?”
聞言,蘇青云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答道:“原本確實走得不遠,只是隨處逛逛。只是后來逛到偏北之處突遇一群惡犬相追,東奔西逃之下才到了隆安街?!?p> 蘇青云這么說,并非故意防備春枝。只是隆安街此時已經(jīng)不再是普普通通的隆安街,縱是家仆,她也不能透露太多。
聽到蘇青云這樣說,春枝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沉靜,并沒有再細問,只問蘇青云有沒有受傷。
“沒有。”蘇青云搖頭,卻是猛然想起了一個細節(jié)——在那群惡犬攻擊她之前,她似乎還聽到了一聲呼哨。
那聲呼哨嘹亮而短促,但蘇青云可以肯定,那群惡犬確實是在聽到那聲呼哨以后,才開始集體發(fā)動攻擊的。
這么一想,蘇青云不禁悚然。
難道那十幾條惡犬根本不是饑腸轆轆的流浪之輩,而是訓(xùn)練有素的傷人之器?
“小姐,您怎么了?”春枝察覺到蘇青云忽然繃緊的身體,擔(dān)心地問。
“無事,你且讓我靜靜地想個問題。”
于是春枝又聽話地垂下頭去,繼續(xù)為蘇青云按捏。
蘇青云舒服地半瞇著眼睛,身體放松下來的同時,腦袋卻是在飛速旋轉(zhuǎn):那些惡犬,想必是被安排在那捕殺靠近客棧的生人的。
今日之前,她從未在隆安街出現(xiàn)過,此次出現(xiàn)又沒有注意小心隱藏,故而成了目標之一。
只是蘇青云不清楚李承稷是否有注意到那哨犬之人?
客棧后院的十五具尸體當(dāng)中,又是否有那人一具?
若是李承稷注意到了,或是那人已經(jīng)躺在了客棧后院,那她都大可不必再操心了。
只是萬一以上兩個假設(shè)皆為“否”呢?
蘇青云不禁以手扶額,輕輕地皺起了眉頭——若是真有這個萬一,只怕李承稷今日收網(wǎng)之事已然敗露,那藏在暗處的京中權(quán)貴,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知曉他的十五名暗衛(wèi)沒了。
如此,那權(quán)貴肯定更加謹慎收斂,李承稷也更難查出那人是誰了。
蘇青云頓時自責(zé)不已。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又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那哨犬之人若是沒死,是可以回去給那權(quán)貴報信,可他和那十幾條惡犬,又何嘗不是另一條線索呢?
客棧之內(nèi)的十五人死得是有多決絕干凈,蘇青云當(dāng)時在場,自是再清楚不過。若是能從別處另辟蹊徑,說不定結(jié)果喜人。
只是,得盡快通知李承稷。
思及此,蘇青云讓春枝起來,急匆匆地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府吧。”
她此時是聯(lián)系不上李承稷了,也不可能大晚上的冒然登門恭王府。思來想去,還是丞相大人的身份最適宜。
所以蘇青云說罷,便強撐著一股酸軟站起來,半拉半就著與春枝離開了水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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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云離開鸛雀樓之后,高山流水的雅室之內(nèi)。
李承稷終于徹底關(guān)上了雅室的窗戶,聲色冷峻地問向純鈞:“怎么樣,今日有沒有收獲?”
先時他們接到密報,說是羌胡細作的頭目,今日會現(xiàn)身鸛雀樓。
為此,他們才會一早埋伏在這間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位居鸛雀樓頂層,臨窗之下便是鸛雀樓的大門;憑窗而立,更是可以將整條慈安街一覽無余、盡收眼底。
李承稷心想,純鈞占著這樣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觀察整整一個下午,應(yīng)當(dāng)收獲不少。
可事實卻是當(dāng)純鈞聽到李承稷這么說以后,忍不住在心中幽怨地吐槽——今日這鸛雀樓最有嫌疑之人已經(jīng)讓您親自跟蹤了,他還能再觀察出什么花兒來嗎?
不過想是這么想,純鈞可不敢真的跟李承稷這么說。
但見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道:“回王爺?shù)脑?,今日下午您走了以后,共有二十六人出入鸛雀樓。其中十五男,七女,還有四個是孩子。屬下仔細觀察了,他們都沒有什么可疑之處?!?p> “那今日竟是個假情報?”李承稷聲色沉郁。
聽到自家王爺給出這樣的結(jié)論,純鈞似乎有些意外——那故扮男裝的女人,難道王爺跟了一下午竟沒跟出可疑之處?
那為何他方才還要目送著人家上了馬車才肯關(guān)窗?
想著方才那女子上馬車時的情景,純鈞倒是忽然想到一個不算可疑、但他卻很想提上一嘴的情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