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原主的夢境

　　皮皮不解的看向了凌。

　　“丑惡的是人類?！绷柰蝗幻俺鲞@樣的一句話。眼中看不出情緒。

　　那些披著蜂皮的人，從天宮的方向走向了人類的居所。

　　火光和殺戮頓時席卷了眼前早已扭曲的平和村莊。

　　“蜂?。∈欠鋪砹税?！”

　　“祭品呢！？不是好好舉行祭典了嗎！？”

　　“來人幫幫我啊——我的孩子在哪里？”

　　“蜂又來襲擊人了......快離開這！”

　　人們頓時亂作一團。哭喊聲，或是憤怒的反抗。統(tǒng)統(tǒng)仿佛像是按下了靜音鍵。

　　皮皮發(fā)現自己聽不到這些聲音了。

　　在那個她常?？吹降慕虝T口，此時一群披著蜂皮的的人正在圍攻一個柔弱的女性。

　　咚咚——

　　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

　　“王女——”又是那聲呼喊。這樣熟悉的聲音。

　　這次比之前幾次的聲音都聽的更加清楚。

　　眼前的畫面又扭曲了起來。

　　咚咚——

　　“王女?！?p>　　“恩?！?p>　　“不能下令讓蜂停止進食人類。許多蜂如果現在停止食用人類的話，會控制不住食欲，可能會有謀反之心?！边@是清爽的男人聲音。

　　往下看去，一雙白皙的腳被套在櫻粉色的細高跟鞋里。

　　比王座低兩層的臺階下鋪著如血般的紅色地毯。而剛剛發(fā)出清朗聲音的男人正單膝蹲在大廳的正中央。焦急的向她稟報著聲音。

　　好想哭。內心閃過一瞬間的悲痛與怯弱。

　　“我.....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外形是那么相似的生物，卻要相互殘殺?！闭Z氣中帶有一絲不能理解這件事存在意義般的悲傷。

　　“自古以來，人類就是我們蜂的餌食。這從來沒有變過。就算是王女你的要求......這并不是您的問題，而是可惡的人類，明明是作為食物培養(yǎng)的無智生物，卻起了反抗之心?！迸_下的那個優(yōu)雅男人正恨恨的說著。

　　仿佛是想幫她減少些自我背負的重量。

　　“.......這樣是對的嗎?！?p>　　王座上的少女像是在詢問自己。卻只有無力感自血流動著。

　　咚咚——

　　又是劇烈的心跳聲。那個優(yōu)雅的男人是她小時候的執(zhí)事，她知道這一點，雖然知道。但為什么。會有這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呢。

　　畫面一轉。

　　“叩叩叩?！鼻瞄T三聲。得到準許后。

　　“母親，我進來了?！彼と肓四赣H的寢室。

　　她記得以前母親并不是這個模樣。而此時她是如此的，丑陋。臃腫。

　　“早就讓你改掉那些想法了吧！無論如何，作為下一代的女王。不吃人是不可能的！咳咳——給我！”眼前的母親正在不斷咳嗽著。

　　整座城堡的人都已經知道，如今的女王已經時日無多了。

　　而現在的壽命也不過是依靠著血肉存活的。

　　母親身邊圍繞著的眾多雄蜂，是怎樣的心情呢。等女王消失，那些和女王有過關系的親信也會一同死去吧。

　　所以怕自身死亡的那一天來到的太快嗎。

　　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的她，只是想吐。

　　這令人反感的氣味。好厭惡。

　　還記得小時候，被邀請參加蜂國宴會的她，在母親的盛情邀約下觀賞了一次后。

　　她在宴會上失了態(tài)。干嘔著。

　　唯一沒有和她一起的只有她最親近的執(zhí)事。

　　他攙扶著她離開宴會。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自己已經流著淚抱著執(zhí)事站在長廊中了。

　　下雨了。雨水打在玫瑰園中散出陣陣玫瑰香氣與泥土的清新氣味。

　　她抬頭看向明亮的天空。

　　“王女，請用?！眻?zhí)事遞過來一塊手帕。

　　“我沒事?！彼f著，但是隱隱的透露出抽泣的語調。

　　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脆弱般，他用手帕輕輕的擦拭掉她眼角的淚水。

　　然后，抱住了她。

　　在她驚訝之余，發(fā)現心跳的更加熱烈。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一般。

　　咚咚——

　　咚咚——

　　仿佛在索求著什么般，她渴望起他的懷抱能變得更長久一些。

　　她漸漸的回抱住了他。

　　“王女，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吧?！鄙磉叺哪腥苏郎貪櫟奈⑿χ聪蛩?p>　　“恩？”她回應著，有些不解。

　　“到一個看不到這些的地方。到一個只有你和我的理想國吧?！?p>　　她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下任女皇的蜂之國，后果會很嚴重吧。

　　但她不知道，或許這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也或許她真的像母親說的那樣懦弱吧。

　　脆弱著，膽小著。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敢奢求做您的丈夫。但是我想永遠照顧您。”男人看到她沒有開口，補上一句話。

　　咚咚——

　　這樣的話可以去相信嗎？不可以吧。但是

　　“恩。”

　　咚咚——

　　他們一起來到了下界，是只剩黑色樹枝的森林。影子間彼此交織。

　　執(zhí)事告訴她，這里無論是人或是蜂都不會來。

　　人會覺得這里有蜂出沒并不安全，而蜂不屑于走入下界。畢竟蜂的食物都由上界監(jiān)禁的人類繁殖。他們不缺少食物，但也有也許職位不夠高的蜂和普通蜂來下界捕食。

　　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是冬季。潔白的光芒照亮了一切。

　　逃避開一切，尋找著屬于自己的理想鄉(xiāng)。

　　這樣的世界，活得太自我。但是這段時間她真的是快樂的。從未有過的。

　　而且，和自己逃離到下界的男人也不食用人肉。

　　她從來沒有問過緣由。他也從來沒有主動提及過。

　　咚咚——

　　為什么當時沒有去詢問呢。

　　突然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對著皮皮說話。那語句中充滿著有些懊悔的情緒。

　　為什么當時沒有去詢問呢。

　　原主的情緒波動起來。

　　夢境變得不太穩(wěn)定。

　　突然眼前的畫面又開始旋轉起來。

　　如夢般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她與他互相依偎站立。雪飄在他金色的發(fā)絲上。

　　陽光在他們身上投射下曖昧的影子。

　　只是一瞬的閃過這樣的畫面

　　咚咚——

　　有一天，他對她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說馬上就要被蜂發(fā)現這一切了。

　　最好的隱藏方法是隱匿在人群中。剛好他在人類的村莊中有住所?？梢詭ハ蚰抢铩?p>　　就在這時。

　　皮皮腦中被猛烈灌入了痛苦的情緒。

　　“天真的我，為什么從未懷疑過他?！?p>　　有一個擁有金發(fā)的少女正在她腦中悲傷的說著這句話。

　　他們最后搬去了他在人界的住所。好像這里一直都有人在居住。明亮潔白的房間，以及衣架上掛的尋常人類穿的服飾。

　　“唔.....口好渴?！边@是她和那個男人的住所，沒有想到他在下界有自己的房子。甚至還在人群能自然的穿著村民的模樣。

　　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穿著時，她還笑了起來。說和他優(yōu)雅的氣質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隨后就是像夫婦般的日常。但他始終不允許她獨自出門。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他對她愈發(fā)的冷淡了。時?？床灰娝娜擞?。

　　她變得越來越寂寞起來。

　　有一天夜晚，在與他溫存過后便睡著了。睡夢中好像聽到了細碎的聲音。便被吵醒。

　　想要起床喝一些水。嗓子好渴。

　　“.......咕咚，咕咚?！?p>　　當她喝下了水，發(fā)現本來應該在房間的他，又出門了。

　　最近總是找不到他。

　　痛苦和寂寞溢出了她的身體。

　　咚咚——

　　又是一個滿月，祭典正在他們那曾經居住過的森林中舉行著。

　　她透過窗戶，看到那些對人進行掠奪的蜂，并不是真正的蜂。

　　“那是......披著蜂皮的人?！彼牬罅搜劬ΑＴ缇吐犝f蜂會有襲擊人的事件發(fā)生，卻從沒有這樣大規(guī)模的行動。

　　她本來心中也存在些許困惑。

　　原來是這樣，是人扮演了蜂進行著這樣的活動，那無須有的祭典?？峙乱彩侨藶榱擞每謶謥砥垓_平民的謊言。

　　幕后的指使者是誰，她并不清楚。只是用恐懼來控制人群究竟想要什么嗎？難道是蜂國長老院的那群人？還是只是單純的食用著品嘗著同類的肉質呢？以滿月的祭典控制著人類嗎。

　　就在這時，她看過去窗外的方向，有一個小小的女孩，那雙無辜顫抖的雙眼，深深的讓她感覺胸口疼痛。

　　非要這樣不可嗎。一定要讓其中一方受傷才能結束嗎？

　　“住手！”她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

　　撲向了那人類小女孩。她實在太莽撞了，雌蜂并不像雄蜂一樣擁有比人類更強的戰(zhàn)斗力。

　　所以最后的結果不過是那群浮腫的男人根本沒有聽到她說的任何話語。

　　而是繼續(xù)展開了攻擊。仿佛對她感興趣一般的撕扯掉她的服裝。

　　“快出現——快幫幫我。”腦中只剩下他能夠出現的身影，擁有漂亮的金色發(fā)絲，優(yōu)雅的他。

　　她沒有因為救人類的小女孩而感到后悔，只是覺得自己太過莽撞。

　　但她是如此的想要救這個孩子。以至于，都忘記了自己什么都保護不了。

　　就在那些男人準備下手的時候。

　　遠處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穿著一身綠色長裙的女人。氣定神閑的站在一群瘋狂的人群中。那女人開口道

　　“把她帶走，主教需要她?！蹦莻€女人指向正在瑟瑟發(fā)抖的她。

　　原主緊緊拉著那女孩的手。

　　卻被人從后頸打暈，而那緊緊抓住的女孩，也在一瞬間失去知覺松開。

　　那女人給了一個眼神示意。而昏過去的她，沒有聽到那女孩的凄厲叫喊。逐漸失去了聲息。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昏暗的地下室。淡紫色的幕布，雙蛇圖案圍繞著的法杖正掛在地下的正中央。

　　她此刻正躺在床上。能聽到床簾旁有人的聲音——

　　“主教大人，人已經帶到。只是不明白您需要這個女人做什么？”是那個指向她的女人聲音。

　　“我自有用處，你退下吧。”是那個她被襲擊時，一直期待能出現的聲音。

　　她幾乎要忍不住想要哭泣的沖動了。她好想把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他。

　　“下個滿月，八俁大蛇將在您體內重生。到那時，您就是至高無上的神。”

　　原主覺得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了，什么重生，什么蛇。

　　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嗎？

　　那個在夜里抱著她，吻她的男人。究竟有什么沒有告訴她的，最近經常的消失。也是因為這個嗎？

　　正當她想著的時候。

　　一雙熟悉的手又把她擁入了懷里。

　　她本想裝作睡著，卻又忍不住想要問他。會告訴她嗎。他吻了過來，仿佛是想要索取更多蜜汁般。

　　“你醒了?！笔强隙ǖ脑捳Z。

　　“恩?！?p>　　他突然眼中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又瞬間收斂住。壓倒了她的身體。

　　突然她覺得自己有些懷疑。

　　也是她的幻覺。

　　而是，只是想要更多的力量，來增強他體內的力量復生。

　　想問的到嘴里，只有一句“你喜歡我嗎？”還是問了出口。

　　他什么都沒說，可笑的是，他連騙她都不想騙。

　　“對你很重要是嗎？”她邊問邊流淚。

　　“是你為了欺騙我，得到對你的信任嗎？”她認為從開始的一切或許就是謊言，可為什么還是會這樣愛他呢？

　　他終于開了口，用著沙啞的嗓子對她說著。

　　“我無法傷害人類，我身上被這教會本來的蛇所詛咒，我只能不斷得到力量來找到解除封印的方法。這個村莊，所有人都相信蛇教會的力量，而被蛇附身的我。無法去傷害信任著自己的任何人?！?p>　　人在脆弱的時候，一切只會看起來更絕望。她就是如此。

　　而當年決定跟他逃避一切的時候，就足以證明她本來就不夠堅強去面對一切。

　　“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她不停問著。

　　他突然像無法控制自己般的發(fā)起了脾氣。在房間里不斷地摔砸著那些古舊的裝飾品。

　　結束后就離開了。

　　接下來，侍女把她關在了一個狹小的黑暗房間內。

　　她無法忘記那天夜里，她顫巍巍的點起了那一盞，小小的煤油燈。照亮的一切，讓她全身發(fā)抖。

　　這是——

　　一群被砍掉四肢的雄蜂，正被倒掛在她身后的墻上。就像肉干一樣，空洞的望著她散發(fā)出熱能的方向。

　　之后的每天，他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結束后從不回頭。

　　再后來，滿月祭祀結束。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不是他了，可是就連最原本的他，有沒有愛過她也無法得知。

　　而那個穿著長袖綠色連衣裙的女人，在一個她根本分不清日夜的時段出現，趾高氣昂的站在她面前，告訴她了一切的真相。以及為什么主教會看上她。

　　“他們的教會決定創(chuàng)造能改變被蜂統(tǒng)治下的人類世界的新人類。

　　之前的雄蜂與人類女性的大部分都是些沒有智商的低能兒。是屬于殘次品。而你？就是下一個新的試驗品。雌蜂與優(yōu)質的人類男性。一定會大概率提升出新人類的可能?！?p>　　這句話之后，她再也沒看到他。

　　而她接下來的每天，只有每天不斷的重復著在陰暗的世界里。

　　人還真是奇怪，剛開始的她還會拼命抵抗。但不可思議的是，她到最后已經沒有了想要掙扎的念頭。

　　在絕望的深淵中無數次的回味著這份真相，即使如此，已經淌不出淚水了。

　　明明一墻之隔，再也無法跟他相見了。滿月已過，他已經成為了主教。

　　和機器見面的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吧。

　　只是有一瞬，有那么一個瞬間。覺得似乎有誰站在那個將她監(jiān)禁的房間門前，昔日熟捻于心的步伐節(jié)奏的腳步聲倏爾停住。

　　但到最后，也不敢喊出那個人的名字的聲音。

　　因為喊出聲的話，那腳步聲就會很快遠去。

　　所以我沒有喊那個名字，可能只有在那個時候，可能只有在那個時候......

　　只有在那個時候，已經干涸的淚腺又開始不停的滲出淚水。

　　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曾經跟他相處在森林的那段時光就好了，每天在湖邊散步。她始終無法忘記，從城堡跑出來的那天，天空下的雪。讓她認為，那是幸福的味道。

　　她失去了知覺。

　　“小王女。我喜歡你”

　　那熟悉的聲音，讓她回到了好久以前。卻好像又是從未聽過的話語。

　　是誰在叫她呢。她轉過身。熟悉的金色發(fā)絲，無數次觸碰過她肩膀的白皙手指。

　　還有那就像世界上最美的寶石般的眼眸。閃耀著，像午后。

　　那清澈的聲音，貫穿了她的一生。真的就有那么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