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形的地道里傳來有力的腳步聲,腳步聲的回音在交擊回蕩。
昂熱身上的藍色西裝,配上他那白色的胡須,立體的臉龐上帶著肅殺。
這倒是和冰窖的溫度很配。
突然他停下腳步,蹲下身來,他用手指捻其一塊細小的碎屑。
他扶了一下眼鏡,仔細分辨了一下這碎屑的材質(zhì),這好像是……
秸稈或者稻草?
伊利諾州早已不是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州,就算是,也沒道理在這地下二百米的地方。
倒不是沒有學(xué)生鞋底沾了一根稻草,然后通過圖書館或者教堂的某個縫隙,被風(fēng)帶到這里的可能。
但這種可能基本上相當于飛機發(fā)生空難掉進海里,正好砸死一只待在漂流瓶上苦苦求生的螞蟻。
有某些東西來過。
瞬間他聯(lián)想到了下午那些狂歡的學(xué)生,以及校門口那輛無人的黑色汽車。
昂熱加緊腳步,走到了冰窖門口,冰窖內(nèi)似乎并無異常。
他一一巡視著這些地下的藏品,這里有賢者之石制作的十字架,不知源頭的白色骨刀,還有被福爾馬林浸泡的死侍尸體標本,它們?nèi)急环獯嬖谝粋€又一個玻璃艙內(nèi)。
當然稱呼它們似乎有些不準確,因為這里還有活著的東西,比如初代種沉眠后遺留的完整圣杯(尚有活性的尸骨),以及透明蛋殼中沉睡的小女孩。
他巡視后退出了這里,正當他要走出冰窖時,突然他回過頭來,剛剛那些畫面里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又快步走到那個小女孩旁邊,那透明的蛋殼旁邊蹲著一個小小的稻草人,就像是小孩身邊心愛的玩具一樣。
小孩子身邊有玩具,就像是北極熊身邊有冰塊,熊貓旁邊種竹子,那樣和諧正常。
可是這和諧正常的畫面里的稻草人,并不存在于他的記憶。
“你是誰?”昂熱那冷色的瞳孔猶如一般銳利的彎刀。
那稻草人居然揮了揮手,擬人的對他微笑,或者說那就是人的微笑。
“我以為我們會是朋友?!?p> “我的朋友已經(jīng)被我親手埋葬了。”昂熱的語氣里聽不出一絲感情,好像他埋葬的不只是朋友的尸體,還有他自己的世界。
隔著玻璃艙,那稻草人一步一步的靠近過來。
“人總是需要新朋友的,不是嗎?”
昂熱看著玻璃艙里的童童說道:
“你是那個孩子的什么?”
稻草人站在那玻璃艙前一臂的位置,停了下來。
“那個孩子?她是有名字的你知道嗎?”
昂熱只是盯著這個人形的怪物,沒有說話。
“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嘿,老頭,我最討厭你的就是這點,自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有了可以為之赴死的信仰,就把所有的其他人當成工具?!?p> 稻草人猛地拉進距離,把臉貼在那張玻璃上。
“如果你指的信仰是屠龍的話,我對此不作反駁。但我對有用的人,或者說你口中的工具往往不壞?!卑簾釋Υ瞬]有完全沒有加以解釋的意思,他的話也可說的更溫和,但是也沒有。
可能是因為不屑,也可能是因為他已經(jīng)看出對方守序中立的立場。
“所謂的正義不該如此?!钡静萑说脑捪袷且恢е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義。比如一種名叫巴蛇的蛇,試圖吞噬沉眠的大地與山之王的王座,就像是每個想要出人頭地向上爬的人一樣正常。
巴蛇失敗了,但祂死前找到了那個女孩,把圣杯封印進去,這就像大自然里的獅子吃掉羚羊一樣正常。
但有些人卻不能接受,
比如說你,
比如說我?!?p> 昂熱的話語幾乎表明他已經(jīng)知道了葉凡的身份。
稻草人走了回去,摸了摸那個透明的,僅剩一丟丟液體的“大雞蛋”。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必須對你的工具好一點,也許我會愿意當你一段時間的工具?!?p> 說完稻草人不再動彈,好像失去了意識。
昂熱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把那個玻璃艙打開。
抽出大馬士革折刀,還未曾看見他出刀,那稻草人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堆草芥。
昂熱見那堆草芥不再動彈,于是把玻璃艙關(guān)閉。
他向冰窖的入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地說著和他平常形象完全不同的話:
“真是老了,或許真的需要一些新朋友了?!?p> 等他出了冰窖門,那斷成數(shù)節(jié)的稻草里低低地傳出一句吐槽:
“專門找的日本劍道用的劍斬草扎,也不知道老匹夫砍得舒服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