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來者何人
“好強的妖氣！正直逼此處！只怕是來者不善！啊！已經(jīng)很近了！白兄！”李瓊生說罷，面色一沉，嚴肅的目光投向白綾。
白綾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抽出癲愚之刃便沖去廳堂，剛到了廳堂半步，俄聽后面李瓊生大叫道：“在白兄小弟房間！”
白綾聽了倒吸一口降到極度冰點的涼氣，只覺渾身血液都好像要被凝固！
然而，當她攜著一種不安到極點的情緒闖入祝彤文夏所在的房間后，所見之情景卻并非那般急迫。
一名身穿黑色華服的少年，正蹲在窗臺上，渾身散發(fā)著陰冷的氣息，蒼白的面容，漠然的表情，目視著前方，沒有看著任何一個人，就這般闖入休息者的寧靜之地，看似來者不善的舉動，看似不善言語的氣質，看似不愿廢話的開口跪。
“吾乃黑蛇君是也?！币豢跓熒?，陰冷的氣息再增幅十分。
實際上，早在他出現(xiàn)于此處，同時白綾闖進來看到他，她的渾身便仿佛被一萬道極細極細的冰錐穿透而過，釘在地上，非但徹寒洞入骨髓，身軀亦被震駭?shù)囊庾R力威懾至僵直，她只看到這是一只黑幻體！
然后她想到了艾薇兒…想到了灰影之槍…想到了鉆心窩的那一刀…當時被艾薇兒殺死不只是出于遇見熟人被莫大的震驚控制。
因為她幾乎已經(jīng)清楚黑幻體的強大，至少艾薇她兒絕對無法戰(zhàn)勝，而眼前這位黑蛇君分明是比妄想幻界低一等級幻界里的異幻體，帶給她那種面對無法戰(zhàn)勝存在的戰(zhàn)栗竟更要深刻！
另一邊，文夏坐在床前，也不去看黑蛇君和白綾，只是低垂著眼睛看著床褥，一只手用力地捏著被子，捏得指節(jié)發(fā)白。
被窩里的祝彤臉上露出痛苦表情，開始無意識地蜷縮起了身子，把整張臉縮到了被窩里。
藍蛇君被陡然驚醒，猛地直起身子，對著黑蛇君嘶嘶嘶地吐信子，是這個房間里唯一能動的存在。
而就在此時，李瓊生也踉踉蹌蹌地從臥室沖到這書房，當他側過白綾看到黑蛇君之時，整張臉仿佛唰地一下蒼老了一半，眉眼間無力，絕望充斥著。
窗臺上，黑蛇君的眼睛瞥了藍蛇君一眼，停頓片刻，接著在不包括祝彤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停頓了一會兒，最后直接盯著白綾的臉不放，就在他看準了白綾的那一刻，突然……
變得結巴起來，“汝，汝便是白綾？”
略微顫抖的聲音，從第二個“你”字開始掩飾顫抖。
緊接著，黑蛇君散發(fā)出來的危險氣息頓時消弭不見，也不知道是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張揚氣息，還是因為看見了白綾的臉，如同聲音顫抖那樣，散發(fā)陰冷氣息的想法受到了影響。
但從此并沒有再散發(fā)那種氣息，書房里的眾人如釋重負后，都有不適的反應。
白綾扶著墻壁緩緩蹲下，后背上的繃帶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正極力控制語氣平穩(wěn)，“我就是白綾，你想干什么？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黑蛇君看著她的頭發(fā)，一怔之后，又保持著冷漠的神態(tài)，一頓一頓地，力求把自己的身份與來意說明完整。
“探知你的名字，山中自有妙計。吾乃南海州境內，諸多山脈主神，麾下左護法，黑蛇君是也。人族白綾，汝在北面山上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由吾詳細稟告南海州境主山神，南海州境主山神不問責懲罰你的所作所為，南海州境主山神近年來有重大事務糾纏，不便親自前來，故派遣吾前來告訴汝一件事情。傳口信于汝，便是吾黑蛇君此行前來唯一要做的事情?！?p> 只是傳口信？
白綾聽著，慢慢地站起來挺直了身子，因為黑蛇君已經(jīng)停止了那種對自己肉體精神雙方面迫害的氣場壓迫，她現(xiàn)在可以直勾勾地盯著黑蛇君的眼睛。
但這種舉動，不知是有意無意，在白綾注視到黑蛇君眼睛的那一刻，黑蛇君巧妙而若無其事地將目光錯開，開始盯著藍蛇君看，眼神中好似帶出了某種不可言喻的力量，整條藍蛇君都僵硬了，仿佛結了冰。
“什么事情？”白綾看著這般情境，皺眉問道。
黑蛇君很快漫聲答道：“南海境州山神主，南境，南海州境主山神要我告訴你，他通過靈鏡所看見的汝之體貌，無疑堪稱于這世間都無上，恐怕連天仙也無法與汝媲美，咳。”
“還有呢？”
白綾心里哭笑不得。
真是莫名其妙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尬夸嗎？
女人的存在對沒見過女人的世界……
真是既莫名其妙，又新鮮??！
“北海州境山神主只想到了這些…南海州境主山神?！焙谏呔槻患t心不跳地篡改著陳詞，復又修改。
說罷，一抖袖子，攤開掌心來，呈現(xiàn)在白綾面前的，是一個Q版的黑蛇君少年小布人偶，四肢腦袋連接處有明顯的針線縫紉痕跡，驀地讓白綾想到曾在網(wǎng)頁上玩到的一款叫做“皂夢西游”的游戲里的人物模型。
“要不要？白綾?！焙谏呔c白綾對話，卻看著藍蛇君，抖了抖手掌，又說：
“只要輕輕捏一下布偶，吾就會很痛，稍微用力一點，吾就會生不如死。如果汝遇到任何難題，只是汝的肉體精神有意地揉捏布偶，吾就會有所感知，從而前來。只是汝而已。”
白綾聽完之后，簡直渾身都被雞皮疙瘩盤滿了，這尼瑪是什么虎狼之詞？這特么到底是什么級別的臺詞啊？！這句話你也能隨便說出來嗎？這種事情都可以肆意透露嗎？
嘴里好像被塞了哈密瓜，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就是白綾聽完黑蛇君陳述后的第一反應，隨后，一種莫名的好奇心催動著她，也不知道這種好奇心從何而至，只是當白綾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黑蛇君的面前，黑蛇君頓時咽了口唾沫，抿緊嘴唇。
“捏一下嗎？”
“嗯?！?p> “那我捏了?！?p> “嗯……”
白綾伸出一根手指，即將觸及黑蛇君小布人偶，但她本人卻如臨大敵般對黑蛇君察言觀色，黑蛇君居然剛好就在偷看自己，于是與黑蛇君目光相撞，他倒是先錯開了，慌得跟什么樣似的。
“捏了嗎？”
“捏了?！薄鞍ィ€沒捏呢。”
“快點。”
“那我捏了?！?p> 說罷，真的就輕輕捏了黑蛇君布偶的小腿一下，入手是紗紗軟軟的觸感，細微間也聽得到紗紗的摩挲聲，然后，伴隨著黑蛇君本體的一聲悶哼，白綾急忙縮回了手，只見黑蛇君不知何時已漲紅了臉，輕咬著下嘴唇，迷離的目光正顫動地看著地板，喉嚨里傳來微妙的奇怪聲音，像是有什么話語要急迫地傾訴，身體也在顫抖著，似乎忍受著非同凡響的痛苦。
“你沒事吧？傷到哪里了？”白綾看他這幅樣子，心里真的是愧疚到了極點，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什么南海州境主山神??？你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那些話，送這個東西嗎？莫名其妙的，到底有什么意圖？把話說清楚，不然不許你走。”
“沒什么好說的…告辭！”
黑蛇君飛速地把小布人偶放在窗臺上，隨即向后倒飛，那迷離怪異的神情依舊未變，眼睛看著側方，就這樣倒飛了短短兩秒鐘，黑蛇君的身軀遁入了一團黑影之中，消失不見。
同一時刻，村口那邊突然傳來了急迫嘶啞而重疊的叫喊聲，攜同著幾道帶著或金光，或紫光異幻體氣場的男子率先跑入村口，而后是一行傷痕累累十數(shù)人，部分男子的高聲交談清晰可聞：
“該死！跟丟了！”
“星盤追蹤的妖氣在這里消失不見?！?p> “這不是田劍岑的屋么？好像塌了很久……”
“地上…有血跡…還有打斗的痕跡……”
“那妖魔恐怕已經(jīng)入了村子，給我每家每戶去找，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特別是有人居住的屋舍，把每個人都暫時用除妖禁咒制服，以防附體妖魔從肉身逃出！分頭行動！”
“是！”
“我去處理村口山村守的尸體……”
談論話音剛落，一名身旁漂浮著七八只金光飛劍的男子，倏地將銳利的視線投向了李瓊生，鄭慈云所在的那家屋舍，同時也是白綾，祝彤，文夏所在之地，沒有絲毫遲疑的，這名男子立馬屏氣凝神，沉著步子朝那屋移動過去，眼睛死死地盯著打開的空無一人的窗口，做好隨時應敵的準備，還不忘喝道：
“鄭慈云何在？！”
“去那邊看看……”
“鄭慈云！”
“沒聲啊……”
“給我圍上去！”
發(fā)號施令，即將動身動手，急迫時刻，白綾蹲在窗臺后，正把黑蛇君的小布人偶存入天鏡界面的第二空間，癲愚之刃也早已收起。
現(xiàn)在的重點問題無疑是藍蛇君的問題，藍蛇君是妖，與黑蛇君必然有所聯(lián)系。
其次，那邊屋的打斗痕跡與這邊屋之間的聯(lián)系太明顯了，遲早要被當成重點懷疑對象。
而那些人所認可的，把所有人都暫時制服起來，這個是真的受不了。
白綾沒有想著把黑蛇君放出來，單方面虐殺這些山村守，她也沒有那種黑蛇君會自己跳出來做屠殺事的念頭，她現(xiàn)在只想著趕快離開這個村子，也不知道是黑蛇君還是什么神奇鬼怪，麻煩突然就惹到她們身上了，真是淦尼瑪?shù)幕逇獍 ?p> 她和李瓊生對視一眼，后者指手畫腳，指向東南方向，耳語道：“那邊走后門，你們都快走，不用管我！我有辦法應付！”
白綾于是貓著身子掀開被褥，從床上抱起雖仍舊昏迷不醒，但發(fā)軟發(fā)熱狀態(tài)已經(jīng)有所改善的祝彤，藍蛇君聽話至極地纏到了祝彤的手腕上。
兩人一蛇和李瓊生錯過肩膀，李瓊生隨后強作鎮(zhèn)定地走向窗臺邊的書架，作出找書的模樣。
到了這樣的緊急時刻，文夏的表現(xiàn)盡管有些勉強，還是鼓起勇氣領著白綾祝彤藍蛇君走出書房。
三人一蛇從位于廚房的屋后門退了出去，不敢像黃昏時見到的那鄭慈云的出軌對象一般翻上小山頭，因為李瓊生的屋子只有一層樓，翻上去就被發(fā)現(xiàn)。
于是繞行貼著鄰屋而走，不多時便到了河邊。
誰料，就在看到印著幽幽月光的河面那一刻，文夏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忽然驚慌地用哭腔低聲嗚咽著，“??！”短促至極的一聲尖叫，隨后雙手并用地死死捂住嘴巴，白綾朝自己投來頗為責備的目光，低聲道：“快跑！”遂奔逃于月色之下。
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河流上游，一條披著綾羅綢緞的人影，鋪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將月影搖碎，然后一直被推送著漂浮到了小橋之下，方才被聞聲跑來的一名山村守驚見。
“啊……”恐懼，詫異，連忙朝遠處呼喚。
遠處過來了另一名山村守。
而在更遠處，李瓊生，鄭慈云的屋舍被破門而入，其內已經(jīng)被山村守凜凜的殺氣充盈滿室。
李瓊生無聲地說明，解釋，辯論過什么，但最終還是被十數(shù)名山村守合力鎮(zhèn)壓。尚在昏迷之中的鄭慈云此后并沒有收到病人應有的對待，其身心狀態(tài)異常使然。書房里臨時的床褥引起可疑，分量過度的藍蛇獸血被發(fā)現(xiàn)，廳堂之中隱隱探測到舉行過某種儀式遺留的波動，這里頓時成為了全部山村守偵查的焦點。而最初白綾一行人入山時，無疑有人看見過并明確李瓊生鄭慈云與她們等人有過接觸的事實，那么，李瓊生又將如何洗脫她們的可疑，他與鄭慈云二人，事后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