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唐竹
目送李瓊生與鄭慈云離去,白綾并沒有放過視察他們周身氣場的機會,白綠藍紫紅金黑,前者是藍幻體,但氣場并不是純凈的藍色,外圈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了,后者則是純凈的綠幻體。
說起不同幻界中異幻體實力的比較,白綾覺得并不能統(tǒng)一論定,每個幻界都有其規(guī)則,異幻體顏色的標注只是根據(jù)規(guī)則下實力劃分,所以不同的幻界中,同顏色級異幻體的實力并不絕對相當,而且實力強弱還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白綾轉(zhuǎn)過身,便聽到文夏幽幽道:
“古代的時候偷情是要浸豬籠的吧?”
“美男子不會被賦予那種迂腐思想?!弊M瘩g道,轉(zhuǎn)而又嘻嘻哈哈了起來,“但是誰知道呢?唉,鄭慈云欺負李瓊生沒有味覺,也太那啥了吧?不對,應(yīng)該是沒有嗅覺吧?”
“綾兒姐亂說?!蔽南恼x地指責道,之前可就是白綾搶過來跟她們打小報告的。
“沒有味覺是鄭慈云的原話,鼻子問到的也是味道,都一樣的。話說啊,你們也不要一口一個偷情出軌的?!碧栆呀?jīng)消失不見,光芒由月亮輪轉(zhuǎn)灑落,星空中飄著一些曲折的幽云,繁碎的星沙卻不被晚風拂動,白綾站在橋中央,左手環(huán)腰,右手輕撫著光滑細膩的肩膀,淡然道:
“我的確從鄭慈云身上問到那種腥味,你們也沒有逃過,我還看到他家里跑出來一個寸頭的男人,穿著不錯的綢緞衣服,但憑著這些不能算有鐵證說他出軌。可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那是別人家的事情,這里相當于小說里的古典仙俠世界,我們都還不了解它是怎么轉(zhuǎn)的,別人家的事情不逼著我們?nèi)タ?,也就別亂管?!?p> “了解!”祝彤笑嘻嘻地解開校服拉鏈,跨一大步到原本正冷冷地進行“教育”的白綾面前,寬松的校服把兩個人都裹在一起,一時間都紅了臉,白綾比較高,這里最高,比祝彤高半個腦袋,于是祝彤微微壓低了點身子,便蹭進了白綾的懷里。
“哎呀你搞什么?!卑拙c不快地把她推開,指了指在旁邊被晾著的快要哭出來的文夏,不耐煩道:“包小夏呀,姐姐不冷!”
于是祝彤包住了文夏。文夏雙頰兩朵紅暈,扶了扶差點被她弄到地上的眼鏡,略做思考然后摸索印象道:
“我好像看到,李瓊生的眼睛,不太對勁,綾兒姐沒有注意到嗎?有點渾濁,跟我老家路邊涼棚下算卦的老爺爺眼睛一個樣子,那老爺爺是看不見的,那李瓊生能看得見嗎?”
祝彤不假思索道:“當然能看見啊,咱都是女人,女人都是有感受目光來源的超能力的。雖然我當時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眼睛上,因為李瓊生的胡子要剃了?!?p> “小彤的關(guān)注點奇怪到宇宙大爆炸了吧?我的直覺李瓊生的眼睛壞了,因為轉(zhuǎn)頭的時候速度比一般人慢,帶著些遲疑,那個,才黃昏就打燈籠也太可疑了,我有種他不是用眼睛看路的感覺,他一定是用……”
“果然是用鄭慈云的眼睛看路的??!”文夏得意地叫道,“這就是真愛的表現(xiàn),讓我成為你的眼,讓我為你描繪世間!”轟的一聲把祝彤推到了白綾的懷里,文夏站到橋欄桿上,不知道哪里吹來了大風,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開始狂笑。
白綾在文夏快要掉進河里的前一刻,才把她拉回來,拉回來就正常了,老實學(xué)生妹的模樣,眼鏡封印了?;ㄈ菝?。白綾就剛才她對于李瓊生的討論總結(jié)道:
“他可能是用燈籠看路的,那可能是個法寶,李瓊生可能又沒有味覺又沒有視覺。最后,思考是好事,沒有地方吃住,沒有地方洗澡睡覺就不好了吧?”
“我已經(jīng)七天沒洗頭了?!弊M畵现X袋。
文夏后傾身子,雙手對她“開槍”,露出猥瑣形容,想說:“用你的能力變出洗澡水來呀!一起洗呀!”最后這句話沒有說出來,因為想到了不好的東西,導(dǎo)致祝彤看著她擺出pose又不說話而感到很奇怪,“小夏智商障礙了嗎?”
“沒…沒有?!蔽南母煽戎钌钗鼩?,“不好意思?!?p> 白綾再次叮囑她們不要單獨行動,隨后,三人過了橋之后開始尋找起好心人家借宿來。這個幻界畢竟是不同于妄想幻界的,是什么層次就什么層級,凡人就應(yīng)該像凡人那樣煩惱衣食住行洗浴,她們?nèi)齻€都還算凡人,所以現(xiàn)在很煩惱。
走著走著,逐漸遠離了橋后邊那幾戶人家貢獻的燈光范圍,周遭開始變得不能看太清楚起來,白綾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勇氣樹是在這個幻界共享的。于是用釋放源泉的方式變出了三個亮金色的光球,分給祝彤和文夏。
“好暖和……”文夏揉著光球輕聲道。
光芒瞬間將腳下的路照亮,祝彤把光球抵到了下巴上面,跳到白綾的面前扮鬼臉嚇她。文夏在一旁捂嘴偷笑。白綾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完全沒有跟祝彤玩樂的意思。
走著走著,三人緩步上了一座小丘,到了一株梨花樹下,不遠的地方便有一座院子露出東南一角,初看是座四合院,環(huán)鎖木門正半掩著,門前兩盞燈籠紅光隱異,越過墻頭可以瞥見內(nèi)里房屋屋頂?shù)拇u瓦,房檐上此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我去敲門的啦!”白綾正擠著眉頭,想把那房檐上的東西看清楚,忽然就聽到在前面比較遠的地方,祝彤興奮的聲音喊道,再往下看,她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門前。
白綾吸了口氣,牽起文夏的手來,不由分說地加快腳步往祝彤那邊接近,捏碎了光球的同時,已經(jīng)從第二空間抽出癲愚之刃來,腥紅色的長刀刀刃散發(fā)著妖異的微光,五根手指比起上個幻界兩根手指的握感,實在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保護自己!”快步到一半,提醒文夏,隨后,白綾壓沉了身子,突然疾沖,伴隨著祝彤推開門那一剎那的驚呼,癲愚之刃掠起一縷蜿蜒血氣,彈指間,一記單手豎劈已經(jīng)招呼到門后,頓時聽到“呀啊”一聲慘叫,門后面噴出大量藍色液體來,白綾早已啟動了守護結(jié)界,阻隔了液體的濺射,但真正的血腥味開始彌漫,細微間有點藥草香在悸動……
白綾藏了刀,猛地回頭,文夏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可一張慘白的臉上,因為突發(fā)事件承受的驚悚表露無遺,身旁緊緊咬著牙關(guān)的祝彤倒還好,不過驟縮的眼瞳正死死盯著門后,被白綾掐住的手臂傳來肌肉僵硬的感覺,看來也是在強裝鎮(zhèn)定。
白綾將兩個女孩子拉到一起,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眼睛不停地眨著,似乎正在進行著內(nèi)心掙扎,卻很快說道:
“上過解剖課嗎?肚子切開,腸子滑出來的那種。我們被門后面的妖怪埋伏了,以后也要打壞家伙不是么?既然你們今天下午那么倔強,就要知道,以后肯定要看到更多不干凈的東西,可能也要像我一樣給別人放血,能接受嗎?”
文夏聽著,腿一軟,跪在地上就開始嘔吐。她嘔吐起來跟瀕臨絕望的嘶喊沒什么區(qū)別,曾幾何時,秋天晚上睡覺沒蓋好被子肚肚著涼,第二天起來對著蹲坑狂吐的感覺,好像都要把整塊胃都吐出來那樣難受,但現(xiàn)在居然比之升級了恐怕有十倍,因為這已經(jīng)不只是觸及到對于死亡的恐懼了,可能還有失敗,一想到孱弱得要拖后腿的自己,這惡心感簡直又要暴增。
白綾看著那一攤苦水,于心不忍地按住了胃疼的地方,她已經(jīng)忘記自己是什么時候能夠接受血腥,只回憶起來當初在上個幻界砍巨人時的恣意瀟灑,從來就沒有過生理不適。就在她為此想要探尋自己的承受能力來源何處時,驀然注意到一臉淡定的祝彤,祝彤正在下?lián)嶂南牡谋常嘎督o白綾看到的一只眼睛已經(jīng)失去了光芒,變得如同灰燼般死氣,臉上并沒有因痛苦而掙扎著。白綾頓時心里一緊,她知道那根本不是勇氣。而是麻木。
在等待文夏吐著的這段時間,白綾也沒有忘記防備暗中敵人的偷襲,如果單獨行動她會有追擊的念頭,但有同伴在的時候,若是實力不濟,她總是會害怕疏忽于保護。
“沒事,吐完好受多了……”文夏雙腿打顫地直起身子,一張臉皺成了什么樣子,吐出一大截舌頭來,嘗到了如同一口一罐鯡魚罐頭的巔峰體驗,那感覺不要太刺激。
“不要勉強?!弊M曇魶]有起伏地說道。
“嗯,不過我可以的?!蔽南膹婎仛g笑道。
白綾見她們做好了準備,便抽出癲愚之刃,在大門旁的墻上另外開了一個沒有門的門,因為原來的門前已經(jīng)灑滿了藍色不明液體,只怕有毒,真是踩都不敢踩。
她們一起進入了其中之后,借著金色光球耀眼的光線,只見這是個落滿了枯萎花瓣的四合院,墻角落里都布滿了層層的蜘蛛網(wǎng),三面屋舍窗欞晦暗粘灰,似乎已經(jīng)荒廢了許久。
中央空地上,此時此刻正躺著一個痛苦顫抖的男人,藍色的濃稠液體不住地從開了膛的前身里涌出來,腸子流在地上,出血量超大,森白色的胸腔骨架對比則更加猙獰可怖,一張狹長如蛇精的阿凡達一樣的臉上,早已揮汗如雨,看著白綾面露驚恐,聲音尖利又如同臨死前瘋狂吸食空氣那般掙扎求生,道:
“你,你,你,你,你,你,我,我藍蛇君,我藍蛇君,你,你究竟是如何,如何,如何,你究竟是如何看透我藍蛇君的偽裝的,的,我,我明明不能看見,我隱身,我,我好無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