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間殿,文武百官,分立大殿兩側(cè)。
武臣站‘振武’一方,文官居‘敷文’一側(cè),井然有序。
自從先王帝乙故去之后,新王子辛改舊歷,一月只上朝四次,每每上朝,左右文武都是各司其職,提一踢各自麾下的朝政事務(wù),報一報四方疆域的民情天氣。
向來一片‘祥和’。
可今日……
“昏君!”
“昏君!”
許是積怨太久,今日終于得以爆發(fā),已經(jīng)被割掉上大夫之職位的老臣梅伯,瘦小的身軀立在大殿中央,神情亢奮無比,指著此刻同樣一臉憤怒的商子辛,破口大罵。
“聞太師北征未歸,朝綱文武無統(tǒng),百事早已經(jīng)是混淆一片?!?p> “如此朝態(tài)之下,你這無道昏君更是日聽讒佞之臣,左右蔽惑之言,更是和這妖女妲己日夜荒淫,不見天下變亂。”
“哈哈哈哈!”
“如此大商,如此成湯,如此朝堂,老夫早就不想再待下去了?!?p> “今日,別說你這昏君削去老夫上大夫職位了,就算是殺了老夫,刮了老夫,老夫也無懼一分?!?p> “只是……”
罵著罵著,梅伯臉上涌出落寞之意,慚愧之意,兩行濁淚從眼角緩緩流下,神情從之前的亢奮、憤怒,轉(zhuǎn)為唏噓。
“只是,老夫無面見先王于黃泉也?!?p> 說著話,一瞬間好似老了十幾歲的梅伯,長滿老人斑的右手緊緊抓住自己的朝服,‘刺啦’一聲將其扯爛脫下,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叮當?!?p> 朝服之上,鑲嵌的美玉和大殿地板撞擊,在此刻鴉雀無聲的殿內(nèi),分外刺耳。
但是……
比這聲音更刺耳的,卻是商子辛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
立在龍椅前面,望著褪下朝服的梅伯,商子辛臉龐之上并未有一絲愧疚之色,也無半點悔過之意,只有嘲諷和憤怒。
滿滿的嘲諷。
無盡的憤怒。
聽到他的笑聲,看到他臉上的憤怒,文武百官當中,很多人都低下了頭,不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以免商子辛的怒火殃及到自己等人身上。
就連黃飛虎,楊任,甚至是商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叔比干,依舊是穩(wěn)如磐石,安靜的立在一邊,袖手旁觀,沒有刻意去阻擋老臣梅伯吼出心中積怨,也沒有想要勸商子辛幾句‘我王息怒’的味道。
“呸!”
聽到商子辛的大笑,看到這廝臉上的嘲諷和憤怒,梅伯狠狠的一口濃痰吐向商子辛。
只不過這老臣年歲太大,精力不濟,卯足了力氣的一口老痰吐出,卻是只吐在了自己扔在地上的朝服上面。
“你這無道昏君,還有臉笑?!”
“你可知天下民眾如今的處境?你可知我大商江山現(xiàn)在的危機?你又可知道,出了這王宮,出了這朝堂,又有多少百姓,恨不得生吃你肉,痛飲你血?”
“哈哈哈哈,老夫當年真的是瞎了眼,竟會覺得你未來是一名治世之明君,竟會去先王面前請愿,立你為太子,將這偌大江山交到你的手中?!?p> 梅伯身為朝中重臣,論起明面上的地位,僅在首相商容、亞相比干之下,可謂是國之棟梁,中流砥柱。
此刻喝罵起來,氣勢如虹,好似句句在理,字字珠璣,瘦瘦小小,且老邁干枯的身軀,雖是立在大殿下方,給朝中百官的感覺,依舊無比高大。
相比于他,商子辛高高站在龍椅前面,身軀高大,地位尊貴,可在梅伯的喝罵之下,他給朝中百官的感覺,已然是被貶低到了極度渺小了。
也許是真的不怕死,又也許是真的心中積怨太久太久,今日被罷官之后,不得不喝罵宣泄。
再度痛斥了商子辛數(shù)句之后,梅伯并沒有因為商子辛臉上的憤怒越來越濃而有絲毫露怯,只是覺得滑稽可笑。
重重朝前踏出三步,其不畏王權(quán)的老臣風采,令人傾倒,再一次怒容喝罵道。
“曾經(jīng),我大商坐擁天下全盛之力,八方朝拜,無人敢辱。”
“可到了你這昏君手中之后,先有北海妖魔作亂,又有東海平靈王不服管教,再有南疆妖獸崛起,可謂是八方動蕩,四面禍亂。”
“將一泱泱大國,治理成如此模樣,你這昏君,還不如隨老夫一起入黃泉,去向先王面罪?!?p> 好狠毒的言語。
說完最后一句話之后,梅伯胸口劇烈起伏,似乎有一股浩然正氣,要涌出直沖云霄。
商子辛沉默了片刻,臉上的怒氣并未消退,然后輕輕笑了一聲,淡淡開口道。
“說完了么?!”
梅伯聞言,朗聲譏笑道,“你這昏君罪行,罄竹難書,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老夫就是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十之一二?!?p> 不理他的譏諷,商子辛繼續(xù)平靜的說道。
“孤,確是一個昏君?!?p> “但你……”
商子辛指了指梅伯,臉上嘲諷更濃,又指了指朝中文武百官,臉上嘲諷似要化作實質(zhì)涌出。
“但你們,又有哪一個不是奸臣?!”
“拉幫結(jié)派,結(jié)黨營私。”
“口口聲聲說著一心為了大商,為了孤王,可私底下你們玩弄的那些貓膩,真的以為孤看不到?!”
“冀州蘇護之女蘇妲己,為何被已故的東伯候請旨為妃,原因你們每一個人心里都清楚。但是……”
“你們這一百多號人里面,有幾個愿意她入宮?有幾個愿意看到冀州蘇護,以及他麾下統(tǒng)領(lǐng)那數(shù)十萬精兵為孤所用?!”
“應(yīng)該很少?!?p> “如今,蘇妲己剛剛?cè)雽m,孤封賞蘇護的‘國戚’圣諭還沒有正式昭告天下,你們就已經(jīng)坐不住了,掐出一個她是妖女,要為亂后宮的名頭。”
“這背后的貓膩,你堂堂梅伯,你這堂堂自詡的大忠臣會看不出?朝中文武,你商容,你黃飛虎,你楊任會看不出?!”
“你比干,會心里不清楚?”
“呵呵!”
商子辛的聲音很輕,可卻是比方才梅伯的痛斥,更擊人心。
立即的,幾句言語過后,梅伯微微垂頭,愧疚之色,再度涌出。
“好了……”,不再去看他一眼,商子辛輕輕笑道,“左右,拿梅伯出殿,以金瓜擊頂?!?p> 梅伯嘴唇瞬間鐵青發(fā)紫,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