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一下你家的書房,你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很介意。你不要亂動他的東西,他會罰我。
罰你?克扣薪水啊。
嗯。我點點頭。還會讓我管一個月的賬。
哦……那是挺煩的。
說正事吧。我在她對面坐下。清晨的光線透過天窗灑下來,被天窗上的幾層欄桿割成幾塊。
我要怎么做?
她干笑了幾聲。
這個詛咒很簡單???只要讓我吃了你?;蛘咭豢谝残?,就一口。好不好?
我瞬間僵住,腦子已經開始不聽使喚。那群惡鬼又在我周圍出現(xiàn)了,他們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話,在我周圍用蠱惑人心的聲音跟我說,答應她吧,答應她??齑饝?,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前傾,我將要向魔王獻祭我自己,將要為她呈上我纖細的脖頸。她看著我的脖頸,眼里是貪婪的光,她咧開嘴露出了尖牙,粘稠的涎水順著她的嘴角滴落。
我在那一瞬間感到了恐慌。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抓向她的脖子。我的指甲變得尖利,輕而易舉在她的脖子上戳出了幾個血洞。
她臉上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后是驚喜,似乎覺得我這樣更值得她玩了。
我討厭她看著我像看死人一樣的眼神。那個眼神我已經被我曾經的親人朋友們看了個遍了,太煩人了。我要把她的眼睛摳下來。
我的指甲又伸向她的臉。
她一偏頭躲開了我的攻擊,似乎是有些嘲諷的笑了一下。我一擊得手之后,也不愿再貪戀她的眼睛。我轉身沖開那群惡鬼組成的屏障,向房間外跑去。
我大著肚子,跑的慢極了,可是我不敢停下,哪怕我知道她追擊我如閑庭信步一般,我也不敢停下。
這個困了我一輩子的如同迷宮一般復雜的房子,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我拼命向前沖,脫力感漸漸浮出水面,我的手腳快不聽使喚了,我想吐,我的頭很暈,我在嘴里嘗到了腥甜的味道,我的肚子在墜痛,我體內的那個生命不要命一樣的對我的肚子又踢又踹,好像在逃避什么,我感覺我的體內早上吃的飯在我腸胃里翻江倒海,我的下巴開始發(fā)酸,全身的力量都給了我的腿,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量去控制我的身形了,何況是我的下巴。
我在迷宮里轉圈,就像困獸企圖鉆出牢籠。我的意識漸漸回攏,我終于在第三次經過那個三岔路口的時候,拐向了左邊。
那是離大門最近的路。
這里將變成我的主場。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后追擊著我的神婆,她向我露出的勝利般的微笑。
其實這微笑應該是我露出才對,不過我是不會這么傻了。該裝驚慌樣子的時候我還是會裝的。
我是鬼啊,我怎么會被蠱惑人心的話騙到呢。
我離大門只剩十步了。只是需要一個拐角而已。我這么熟悉這個房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門是開著的,我跑在前面,再次向左轉,我沖向了陽光。
她不可置信的咆哮,陡然加速卻只抓到了我的衣角。我鬼使神差的回頭,朝她伸出了手,抓住了她。
我轉頭看向她:你是不怕太陽的,所以你為什么不出來呢?
她眼里的光早就變成了恨意的火,她企圖掙脫我,但是我用力一拽,把她從那看不見的膠里拽了出來。
我,我看到她的身上開始燃燒。她的聲音轉向嘶啞,她終于又變回了昨晚我見到她的那個樣子。她抬起頭,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然后悶頭反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往劇院的方向走。
陽光如同火焰一般砸在我身上,連我的身上都如同要燃燒起來一樣。她的身上流出了那種黃綠色半透明的膿水一樣的東西,聞起來是女人陰血發(fā)酵變質之后的酸腐味。
她的身上也在被陽光照著,她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我此時卻完全不害怕了,我也不想掙脫她了。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她是什么東西。
恕我直言,這兩輩子外加幾千年的陰曹地府的煎熬,我也不知道有這么一種鬼差的存在。
她走著走著,開始喘起了粗氣,呼哧呼哧的,就像重度肥胖的大型動物。最后她的動作變得遲緩,在路程的中間處,她終于停了下來。
我任由她抓住我的手。我看到她從與我交握的那只手開始,身上出現(xiàn)一種褪變的跡象,甚至說這種變化是可見的,是像燃燒一頁紙一樣,紙上出現(xiàn)了紅色的火苗。于此同時,那褪變位置果真開始了像紙一般的燃燒,冒出漂亮的藍色火焰。我看到她的皮膚如同被點燃了一樣,我感受到了她痛苦地想要松開抓著我的手,可是她卻賭氣般的又沒有松開。
那藍色的火苗也燎到了我,可是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就好像這火苗根本不存在一樣。那火舌親切的舔舐著我肌膚的觸感又是那么清晰,像是絲綢一般柔若無骨的手在撫摸一般,我甚至有些留戀這火焰的感覺了。
可火焰終將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