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傅清河惦記著的林松現(xiàn)在在哪了?
林松正輕輕地跟著徐梓,往刺史處趕了過去。
刺史府很好找,就在彎月城的正中央。馬車一路疾馳,平常在熱鬧的大街上這么縱馬,可是當街縱馬的大罪。平日里如果不是背景雄厚的人,少不得要被抓進大獄里關上十天半個月的。但現(xiàn)在城內已經混亂不堪,早也沒有人管這些事兒。
“吁——”
飛馳的馬車在車夫的控制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耐T诹舜淌犯?。車內伸出一只手,拂起了車簾子。車內下來了一個人,正是徐梓。
站在刺史門前,看著門口的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再望望這高高的府門,比起洛陽里的車騎將軍楊駿也是落不了下風。再回想起一路遇到的餓殍,剛剛在客棧里的人肉……
徐梓微微的搖了搖頭,眼珠有點兒微紅,還泛著一些濕氣。然后,他的眼中迸發(fā)出一道并不算是很耀眼的光,但卻異常堅硬的光芒,刺破了眼中的霧氣,撥云開霧,直奔天際。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闖刺史府?”
一旁的侍衛(wèi)一邊對徐梓他們大喝,一邊拿出腰間不怎么常用的刀,來嚇唬他們。
“吾乃太撲徐梓,朝廷剛剛新冊封的治理蝗災欽差大臣。現(xiàn)在要去見你們家刺史,還不快快讓我進去?!?p> 侍衛(wèi)一聽,不敢耽擱,連忙跑去通報。
不一會兒,府中出來了一大幫人。走在最前面的那男子,想必就是刺史張宗幫。
他身形高大威猛,面色不怒自威,像是西北這種荒漠里會養(yǎng)出來的漢子。畢竟,在西北這種環(huán)境里,如果不看起來兇悍野蠻,是待不長的,也是待不下去的。
“你就是徐太仆徐梓?”來人并沒有馬上行禮,而是非常謹慎,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可有什么憑證?”
看到自己主子的眼神,阿七連忙呈上了文書官印。
張宗幫身邊的管事上前接住,仔仔細細的翻看了一番,用眼神兒像張宗幫示意:是真的。
張宗幫接到這個訊息,臉色如此,一時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而后他隨即大笑,一副自來熟的樣子,仿佛和來人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
“原來是徐大人,真是有失遠迎?!比缓笠桓睘樾扈鞔虮Р黄降臉幼?,大聲說道:“都怪這些沒有顏色的東西,我回去必定好好教訓他們?!?p> “不必,他們也是盡了自己的職責?!?p> 徐梓也并非那公報私仇,是非不分的人,他可不想無辜的人因為他而受這無妄之災。
“算你們好運——”
張宗幫收回對護衛(wèi)們的疾聲厲色,然后一臉和善。然而,在他那張威猛剛硬的臉上,怎么看怎么都覺得維和,
“徐大人,剛剛有所得罪,還望多多包涵。在下為徐大人準備了接風宴,還請里面請——”
接風宴?
只怕是鴻門宴??!
大堂內,歌舞升平。
望著翩翩起舞的歌女,聽著這管弦絲竹之聲,聞著桌上美味佳肴散發(fā)出來的勾人氣息,剛剛本來在客棧只吃了幾個窩窩頭的徐梓,頓時感覺有點兒餓了。
不過,他卻始終沒有下筷子。
本來剛剛見到這張宗幫之時,他還在懷疑客棧的老板在說謊。這張宗幫,觀其面向,并不像一個貪官污吏。佛家常說什么相由心生,今天一看,也不盡然。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彎月城內餓殍遍地,百姓們易子而食,徐梓怕是會以為,這蝗災也不是很嚴重。這刺史府內,給他一種太平盛世的感覺,不過,那也是即將傾頹了的盛世。
張宗幫也在暗中觀察著徐梓,自然是看到他一筷子都沒有動桌子上的菜。又想起他打探到的信息,這個徐梓,在朝堂上官雖然不是一頂一的大,但是剛正不阿是出了名兒的。只怕這黃白之物,是難以收買的。
既然無法收買他,也只有收了他的命了。
他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徐梓莫名的覺得,怎么又點子冷。這大熱天的,還真是見鬼。
“徐大人,在下敬你一杯——”
徐梓本來想說不必。但是好像想到什么一般,旋即露出一抹很明顯的笑。熟悉徐梓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異常內斂,難得有什么情緒外漏的地方。這個笑里,包涵的東西,只怕是不簡單啊。
“既然張大人親自給我敬酒,縱使我不勝酒力,自然也是要喝上一杯的。”
張宗幫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正了正身子,口中連忙道:“多謝徐大人賞臉?!?p> 看著徐梓慢慢的把酒杯送往嘴邊時,張宗幫也隨著他的動作翹起了唇角。
眼看酒杯就要送到徐梓的嘴邊,甚至都沾上了他的唇,此時,他停了下來。
張宗幫看著他這一頓,臉上的笑都僵了??蓯?,他怎么突然停下來了,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不會的,酒盅里的毒無色無味,他應該是不會發(fā)現(xiàn)的。
眼看就要功虧一簣,張宗幫實在是不心有不甘。但是又不好直接催他,這樣更令人生疑,反而讓人覺得酒中有鬼。
就這么放棄了?
不行,機會實在難得。要是錯過了,誰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時候?
就在他苦苦思索怎么才能不著痕跡的讓徐梓喝下杯中的酒時,徐梓也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在觀察他。
剛剛自己突然停下來的一瞬間,雖然很短很短,但是徐梓還是看到了,張宗幫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又恢復如常。如此一來,算也是應證了他的猜想。
竟然這樣,何不將計就計?
就在張宗幫想好要這么開口時,他就聽見徐梓說道:“那我先干為敬——”
然后便見徐梓大袖一拂,頭微微揚起,掩面的一瞬間,一飲而盡。
張宗幫看到這里,也沒有注意別的,心思全部都掛在徐梓也沒有喝酒上??吹剿种械谋永?,已經一滴酒也沒有剩,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放下了心。
“張大人怎么不喝酒?”徐梓一臉奇怪的問。
張宗幫收回心緒,臉上還是帶著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讓人很容易忽略他眼中偶爾流露出來的兇光,以為這個人挺好相處的。
但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因為酒里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