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粥香縈繞在鼻尖,碗內(nèi)微青色的米?;ハ嗾吵碇?,隱隱可以看見剛?cè)錾先?,綿軟的糖粉。
王婉兒只手捧著碗,大口大口的舀著稀粥,入口是溫軟的觸感,一抿便可吞入腹中。
還算用心。
王婉兒心內(nèi)淡淡的評價著,在她一旁,只有剛才那位淡黃衣裙的女子。
女子烏黑的發(fā)間別著一只嫩白色軟黃花蕊的珠釵,此刻正手指修長的交疊在一起,捏著帕子,眼神溫柔的看著王婉兒。
“再添一碗?!?p> 女子一邊輕聲吩咐著,端過碗來交給一旁侯著的丫鬟,一邊又轉(zhuǎn)身摸了摸王婉兒的額頭。
并不是很熱。
“再吃點,等下水好了,去洗漱一下?!?p> 王婉兒的大紫色衣衫已被丫鬟們收起,只剩下一層多年的舊衣,薄薄一層的貼在她的身上,袖口已經(jīng)磨損出不少縫隙。
王婉兒并未出聲,打從女子進(jìn)來之后,她便像一個聽話的人偶一樣,眼神淡淡的看著房間里的某一處,連情緒都收斂起來。
女子也并不因王婉兒的不理睬而轉(zhuǎn)變態(tài)度,在等待的時候,一直溫溫柔柔的對著王婉兒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穿雜著外面都發(fā)生哪些比較重要的事情。
“所以,你舅舅也去了鳳城,看了那個趕馬的人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結(jié)果倒好,那個趕馬的直接把他帶到一處偏僻去處?!?p> “要是一般人,也就怕了,可你舅舅不怕。他只是對著那個趕馬的笑了笑,便二話不說的打馬跟上?!?p> “你猜后面怎么樣?”
裝大尾巴狼了唄。
女子帶著笑意的嗓音仿佛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在她的語氣中,王婉兒也不知不覺的放松下來。
女子并不在意王婉兒的冷漠,她不在意的笑了笑,便帶著路向屋外側(cè)的一個隔間走去。
“后面啊……”
“沈姑娘?!?p> “大小姐?!?p> 隨著打頭丫鬟將推棕色的木門推開,內(nèi)里的丫鬟在隔間里微微側(cè)身,齊齊兩聲對著她二人問安。
一股熱騰騰的水汽瞬間將王婉兒籠罩住,聞著房間內(nèi)淡淡的玫瑰香味,王婉兒在心里偷偷的點點頭,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無從下腳,正左閃右竄的古鐘鐘。
“姑娘,奴婢來幫您?!?p> 一個年紀(jì)不大,梳著兩個鼓鼓發(fā)髻,眼里亮閃閃的小丫鬟,歡脫的上前,動作小心的幫王婉兒除去衣物。
沈姑娘用手稍稍試了水溫尚可,便拿起一旁素白色的手巾擦了擦,正要喚王婉兒過來,便聽到了丫鬟們齊齊的低呼聲。
她微微蹙眉,不解的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王婉兒瘦弱白皙的身體上一道道深淺不一從橫交錯的疤痕,將她本就因過于削瘦而單薄的身子襯的更加的可怖。
王婉兒略微垂頭,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態(tài),原先幫她寬衣的小丫鬟微鼓著臉頰,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們下去?!?p> 沈姑娘溫柔的嗓音里多了幾分嚴(yán)厲,她對著一旁站著的青儀丫鬟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的跟著一眾丫鬟出了門去,叮囑她們不要亂說話。
房間內(nèi),一時除了她二人,只余了兩個丫鬟在一旁侯著,王婉兒神色淡淡的繼續(xù)將剩余衣物除去,便進(jìn)入了水池之中。
沈姑娘拿著手巾的手微微拽緊,卻還是走上前,坐在池邊。
她靜靜看著這些疤痕,仿佛要將它們印進(jìn)心里一樣。
沒有人比她更懂得這些所帶來的痛苦和屈辱,這個孩子甚至比她要承受的更多。
她右手輕輕的沾濕手巾,在王婉兒的一側(cè)坐著,可以清楚的看見王婉兒身上最明顯的那條疤痕。
看疤痕的深淺便知道,這是近來才添上去的,難怪這孩子會突然暈過去。
這王家的人,怎么敢!
一股怒火和悲傷同時攻到了她的心頭,她一時握緊了手巾,被她擠出的水稀稀落落的滑落王婉兒的肩頭。
王婉兒暗自垂著頭,無奈的伸手繞過脖頸,拿走了僵在沈姑娘手中的手巾,默默地自己擦拭了起來。
等她回過神來,自己也就涼了。
沈姑娘一時才恍過神來,眼里莫名有點干澀,她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隨即在她身后的兩名丫鬟走上前來,接替了位子。
…………
房間內(nèi)。
齊平正和在一旁煎藥的男子默默地對坐著,偶爾商談一些事情,屋內(nèi)外,均沒有丫鬟仆人侯著,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侍衛(wèi)抱著漆黑的刀鞘,守在緊要的過道處。
隨著屋門被重重推開。
男子皺著眉頭看向門外,不知道沈姑娘為何一概往日的風(fēng)格,突然這么大的氣性,齊平也坐直了身子,眼里略顯緊張的看著她匆匆進(jìn)門。
“那個王家,王啟,好大的膽子!”
“他怎么敢……!”
沈姑娘重重的一拍桌子,緊扣桌面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漸漸泛紅。
屋內(nèi)一時沉默。
“好在還可以養(yǎng)回來……?!?p> 男子略顯安慰的嘲笑著說道。
“怎么養(yǎng)回來?”
沈姑娘紅著眼睛,聲音也帶了哭腔。
“她的身子上,都是傷!”
“肩膀上,肚子上,背上……沒有幾處不帶著疤痕的。她怎么活了這么久的,我想都不敢想。”
“什么?”
男子說話的嗓音微微顫抖,不可置信的輕聲反問著。
“她怎么活的啊……”
沈姑娘再也忍不住的伏在桌面大哭了起來,一旁的齊平早已臉色泛白說不出話來。
男子早已在聽到沈姑娘說話的時就神情僵硬,他焦躁的將手中的蒲扇越握越緊摔到一旁,急急的起身,越過爐子拿過桌上的藥箱,便一一翻找起來。
“別急著哭,說一下都是什么傷,嚴(yán)不嚴(yán)重,還出血嗎?她不能沾水太久,你快去將她帶出來。我好好看看。”
“沒見血,新的……舊的……都有。最長的那個,從肩頭開始一直劃到腹部。她還那么小。我看還會疼,給她止止疼吧?!?p> 沈姑娘忍著哭意認(rèn)真的分析著,她看向男子,又瞅了一眼齊平。
齊平神色莫辨的坐在桌前,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難以走出。
只是被他握在手中的茶杯已經(jīng)碎成塊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