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年三十兒就這樣來了。
方醫(yī)生走在張燈結彩的街頭，心里在細細數這是自己獨自過的第幾個年。
父母電話里的滿滿抱歉，江焱去老家過年，這些他其實已經習慣了，不過晚上在醫(yī)院里值班，也不算孤單了吧。
更何況，那天晚上的星空下，她跟他說，星星隔得很遠，但彼此能看見，所以不孤單。
而他雖然看不見她，但還是能和她看同一片星空，這就夠了。
“方醫(yī)生！”
一個清脆的女聲把出神的方醫(yī)生拉了回來。
“小劉？”
穿著工作服的漂亮姑娘高興地笑了，她倒掉手里的垃圾，“方醫(yī)生還記得我??！”
方醫(yī)生笑著點點頭，“你媽媽最近身體怎么樣了？”
“多虧了您，我媽恢復的很不錯。”
方醫(yī)生很欣慰，“那就好?！?p> “今天要過年方醫(yī)生還要去醫(yī)院嗎？”
“嗯，值班。你也在上班？”
“對啊，我就在這家銀飾店?！?p> 方醫(yī)生看著她指的方向，是一家新開的銀飾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的，以前都是開車急匆匆去上班，倒是也沒注意。剛好，給媽買新年禮物寄過去吧。
店里，姑娘熱情地給他介紹著各種款式，他很快就挑中了一對耳環(huán)，正要付錢的時候，看到了柜臺里一條項鏈。
銀色雕花，玲瓏小巧。
“能把這條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嗎？”
“當然啊。”姑娘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條項鏈。
方醫(yī)生拿在手里細看，是一朵朱瑾，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她。
“幫我包起來吧?！?p> 明知沒有機會送出去，可他還是執(zhí)著地買下它。
方醫(yī)生走后，店里的幾個女員工不住地討論。
“剛剛那人好有氣質??！”
“對啊我一直在偷看他！”
“還超有禮貌！聲音還好聽！小劉小劉，他有女朋友了嗎？”
小劉想起當時媽媽住院時她去陪床照顧，喜歡上了認真負責的他，興沖沖跟人家去表白，平時那樣溫和的人，拒絕起人來卻是十分干脆利落。
想到這，她嘆了口氣，對著身邊的人說：“省省吧，不可能。”
三十晚上，沈知洛的媽媽在一旁剁著餃子餡兒，爸爸躺在沙發(fā)上看喜氣洋洋的春晚，沈知洛則窩在沙發(fā)上看他們醫(yī)院的公眾號，果真讓她碰上了關于方醫(yī)生的微信推送內容。她把他認真工作的照片和她連題目都看不懂的的論文成果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保存。再接著，就是盯著她那和方醫(yī)生少得可憐又全是工作的聊天記錄。
這時候他應該在家跟家人忙忙碌碌吧。
他已經忘了我吧，不然怎么會一直不給我發(fā)消息。
可是一個結婚的人，不來發(fā)消息也是正常。
但是那張屏保，究竟真是他的妻子，還是只是系統(tǒng)自帶的屏保？
有了！
今晚是年三十兒！我就給他發(fā)個拜年祝福，提一下他的妻子！他要是不反駁我呢，他就是真結了婚，要是反駁我呢，那我豈不是，有機會了！
沈知洛一拍腦袋，“我可真聰明！”
“干嘛呢一驚一乍的！”媽媽瞥了她一眼。
“嘿嘿沒什么沒什么。”沈知洛干笑了兩聲，低頭飛快地編輯祝福語，“方醫(yī)生新年快樂鴨！祝與妻子長長久久，祝與父母事事順意……”
編輯完后，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哪里不合適，缺了點什么。糾結了好一會兒，可又實在改不出來，算了，就這樣吧！
按下“發(fā)送”。
沈知洛緊張地盯著屏幕，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十分鐘，還是沒有回復。
他這時候肯定是在忙著，畢竟是過年，而且，這也只是他的工作號，放假肯定是不開的。沒關系的，他什么時候回我都行。
沈知洛安慰著自己，可還是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看著手機。
終于。
“方醫(yī)生快點??！四十四床不舒服！”
護士再三催促，方醫(yī)生匆匆瞥了一眼祝福又匆匆回復。
“新年快樂，感謝你的祝福！你也照顧好自己！”
消息提示音響起。
沈知洛看著，感覺心一下子被人揪住了。
多么客套。
他沒有反駁。
他真的結婚了。
窗外煙花突然綻放。新年夜的喜氣祥和還有希望，滲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只是就在這一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晚，沈知洛第一次，徹徹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失去。
可是也可笑吧，從來就沒得到過。
回到辦公室后，方醫(yī)生打開手機，再次細細看那條祝福。嘴角的笑意剛有一點，就看到了“妻子”兩個字。
妻子？我什么時候結婚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什么妻子??？我沒結婚啊?！?p> 剛想要點“發(fā)送”，看了眼時間，已經隔了一個多小時了，自己剛剛已經回復了，這時候再回過頭來解釋會不會有點奇怪？再說，自己結不結婚，對她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嗎？
方醫(yī)生把字一個個刪掉。他掏出錢包，輕手拿出放在里邊的紅色便簽，娟秀的字體映著她笑意盈盈的臉。
他突然就想起一句話。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