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藥鋪,給人最直觀的感受,不是架子上琳瑯滿目的精美丹藥,而是撲面而來的藥香。
白長平只覺得心曠神怡,連經(jīng)脈中流淌的真氣都加快了幾分,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張著,貪婪地吸收著藥鋪中的天元地氣。
藥鋪里的修士來來往往,人們在各自心儀的丹藥前駐足著,若是拿定主意,便會喚來侍從詢問價格。
能來這種地方選購丹藥的修士,一般不會是差錢的主。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比如此時正在賊眉鼠眼,四處張望的這位。
白長平的目光掃過一排又一排的丹藥,竭力地抑制住自己瘋狂流淌的口水,最終他的雙眼停在了擺放在柜臺處,最顯眼的一個木盒上。
那木盒里靜靜躺著一枚鵪鶉蛋大小,流光溢彩的金色丹藥,丹藥上還有著一圈褐色的脈絡,為整枚丹藥添上了厚重的一筆。
錯不了!這枚金剛丹絕對是七品上乘的品質(zhì)!
白長平快步走到柜臺前,仔細端詳著這枚金剛丹。
柜臺后,一個身穿紅白道袍的侍從探過腦袋詢問道:
“這位客人,可是看上了這枚金剛丹?”
侍從有些詫異,金剛丹的功效略微雞肋,雖說位列七品,但極少會有修士專門為了這枚丹藥而來。
本來像這種陳貨,不應該擺在如此顯眼的位置,但無奈今日自己商鋪要與丹寶宗的商鋪爭奪一旬一換的頭名字號,勝者就可以拿下最好的鋪子半個月的使用權(quán)。
這枚金剛丹便是為了今日之爭拿出來的彩頭,只是在柜臺暫且一放,稍待一會就會被拿到比武場去,沒想到就這工夫還來了買主。
侍從心里想著,這種陳年丹藥能賣出去也好,待會再換一枚其他的七品送過去就是。
反正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自己南天幫會贏,究竟是用何種丹藥做的彩頭,主持的長老也不會在意。
他想想那條巨蟒就不由得心驚膽顫,有那邪物,丹寶宗拿什么來爭?
白長平不明白侍從心里如何想的,聽聞他出來招呼生意,點點頭問道:“這金剛丹多少錢?”
“五兩雪花銀?!?p> “搶錢?”
白長平一怔,話語脫口而出。
“呵?!笔虖谋煌蝗缙鋪淼囊宦晸屽X給氣笑了,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在這鋪子干了五年的侍從,還從沒有哪位客人討價還價過,更沒有誰敢嫌我南天幫的丹藥賣貴了的。”
侍從冷聲道,白長平衣著不像是有錢的大戶,身后跟的小童仆也沒個機靈樣,倒像是農(nóng)村地頭的野孩子……這不會是來鬧事的吧?
侍從向著店里其他人打了個眼神,幾名無事的侍從頓時了然,慢慢圍了上來。
“南天幫???”
白長平這次真的是愣住了。
回過神來,他“噌噌噌”出了藥鋪大門,揉了揉眼睛,抬頭瞅著門上掛著的牌匾,待他看清那三個斗大的金字后,又“噌噌噌”沖了回來。
還真是南天幫的鋪子,好一副冤家路窄的橋段!
白長平眼色愈冷,那伙燒殺劫掠的山賊背后就是南天幫在默默控制著,剿匪一戰(zhàn)差點害死趙老,哪怕僥幸逃過一劫,趙老這一生的長生之路也是就此斷送了。
此等梁子,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但白長平還不清楚究竟是南天幫什么人在搗鬼,是個別居心叵測的小人,還是整個宗門都參與了。這就不得而知了,還得讓暗堂繼續(xù)查。
希望是前者,不然他不介意今日讓這“百寶街”血流漂杵。
若是論什么事兒他白長平最擅長,恐怕就是殺人了。
但至少目前為止,眼前這幾個藥鋪的侍從跟自己還沒什么大仇。
“我的意思是,五兩雪花銀實在是貴了點,能否便宜些許?”
白長平從空間法器中取出一塊驚堂木,是趙老和王楊成付給自己的酬勞。
“這法器能到黃階上乘的品質(zhì),市值得三兩雪花銀了,我再添點符箓之類,不知能否請貴鋪行個方便?”
白長平言語誠懇,這枚金剛丹他確實非常的想要。
侍從撲哧一笑,譏諷道:“原來是個窮鬼,我還以為是來鬧事的呢,散了散了?!?p> 他回身遣散圍過來的同伴,讓他們?nèi)フ泻舻昀锲渌腿肆恕?p> 此時有不少人已經(jīng)注意到了柜臺的一場鬧劇,紛紛等著看熱鬧。
“我這么跟你說,看你也不像是有師門的樣子,散修出門混江湖呢,好好睜開眼看著,沒錢,你就別進我這個門,下次看好了牌匾,別再惹得一身騷!送客!”
侍從冷喝一聲,算是一點余地都不留了,再繼續(xù)待下去也只是白白給人看笑話罷了。
白長平握了握拳,領著虎子轉(zhuǎn)身出了店鋪。
他抬頭望著天空,嘆了口氣,出門在外,果然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繼續(xù)逛吧,說不定別處還會有便宜些的金剛丹。
就這樣白長平拉著虎子的小手,慢悠悠的向著百寶街深處走去。
那紅白道袍的侍從又和同伴嘲笑了一番,平時這樣沒見過世面的窮散修可真是不多見,今日居然有敢來南天幫鋪子上撒野的,算是讓幾個人長眼了。
待笑過之后,他們留了個看鋪子的小師弟,帶著那七品金剛丹浩浩蕩蕩地從另一方向往比武場去了。
那面也該打完了,得趕緊把東西送過去。
另一邊,白長平出門不多久,也是迎面遇上了一隊身穿黃色丹袍的修士。
更準確些來說,這是一隊煉丹師。
在修行界,丹藥作為鞏固元神修為,淬煉身體,治療傷疾的必備物品,自然是各大門派爭相囤積的靈物。而與之相對的,煉制丹藥的煉丹師就有著崇高的地位了。
任何一位煉丹師都是仙家門派極力拉攏的對象,而由煉丹師組成的宗門,那就更了不得了,稱其在修仙界一呼百應也不為過。
眼下在這御州城的百寶街里,上演的就是兩大藥鋪之間的戰(zhàn)斗,也可以說是其背后宗門相爭的縮影。
一個是扎根大金王朝,有朝廷黨羽在背后撐腰的南天幫。
另一個則是火桑洲的老牌煉丹大宗——丹寶宗。
兩大門派斗爭已久,可以說是世仇,見面必斗。
百寶街半月一次的頭號之爭還只是兩個宗門門下的藥鋪產(chǎn)業(yè)間的小打小鬧。
可想而知整個江湖里,二者又斗得怎么個你死我活。
不待白長平仔細打量這伙人,領頭的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就帶著一眾煉丹師,風風火火的往不遠處一處擂臺走去。
白長平心中一動,覺得有利可圖,把虎子抱起來,讓他騎在自己的肩膀上,跟著看熱鬧的人群也往擂臺處走去。
越是靠近擂臺,看熱鬧的人群越多,白長平瞅了個人少的高臺,巧用身法,掠過擠成一片的人群,落在了這處視野還不錯的高臺上。
這一落地不要緊,虎子待看清擂臺場上的全貌后,一聲尖叫脫口而出,竟然是活活被嚇哭了。
只見那長寬各二十丈的方形擂臺上,一條二人合抱粗細,數(shù)十丈長的黑色巨蟒盤在一邊。
這巨蟒三角形的頭顱高高揚起,頭角崢嶸,猩紅的舌頭有規(guī)律的吐息著,一雙比燈籠還大的眼睛瞪著擂臺另一邊的對手。
這等龐大的身形竟是將寬闊的擂臺都襯托的仿佛裝不下它一般。
另一邊,這巨蟒的對手是個身穿丹寶宗丹袍的年輕修士,估摸著大約二十來歲,一身真氣磅礴,竟然是有玄階七層之修為。
在尋常小宗門里,這等年輕的玄七修士,稱得上是宗門里一等一的天才也不為過。
只是此刻年輕修士受傷不輕,腰腹處鮮血淋漓,大概是被那巨蟒蹭到了。他喘著粗氣,不斷挪動著腳步,隨時準備閃避或是進攻。
“小天,我知道你想給師弟報仇,但打不過就下來吧,別像你師弟一樣,大不了咱們再等半個月!”
場下,剛剛白長平見到的那位丹寶宗的仙風道骨的老者出聲勸阻道,他的腳邊躺著一位右臂被生生咬掉的弟子,那臉龐看上去更加年幼,怕不是只有十幾歲。
受傷的弟子昏迷不醒,周圍的同門弟子哭作一片,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師弟包扎。
“不許哭!讓這么多人看笑話,更是落了那狗賊們的笑柄!”
老者身邊,一個胖長老呵斥著自己的弟子,他是在這看著打完第一場的,此時雙方爭斗到這種地步,萬萬不能泄了士氣。
但他又何嘗不心痛?地上躺著的,正是他疼愛有加的小弟子。
擂臺上,巨大的蟒蛇和渺小的人影不成比例,仿佛巨蟒一口便能將這丹寶宗的弟子吞下。
被喚作小天的弟子猶豫再三,最后決定放棄了,自己和這畜生戰(zhàn)了兩刻鐘的時間,不僅沒擊穿它堅硬的鱗片,還反被刮了一口,腹部最深的那道傷口竟是隱隱能看到里面的腸胃!
場外,一個頭被白色布條包裹著,混身披著斗篷的男人尖聲大笑著,場上這條巨蟒是他馴化的妖獸,今日帶來助南天幫打擂,就是為了趙構(gòu)長老親口許諾的七品丹藥。
七品丹藥啊,可是自己這種散修多少日子才能攢出來的東西。
在他身后,站著的正是南天幫的長老趙構(gòu)。
趙構(gòu)一身白紅道袍,眼神陰沉銳利,國字臉,一把美髯垂到胸口,他那只巨隼就乖巧地站在自己身旁。
“陳長老,上次是我南天幫獲勝,按理來講這次三局之戰(zhàn)你們能勝一場,便能贏走這為期一旬的頭牌字號。怎么,我看你們丹寶宗是氣數(shù)將盡了嗎?還能被我?guī)瓦B勝三場?”
趙構(gòu)出言嘲諷,在他看來今日獲勝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p> 眼前這頭巨蟒,結(jié)內(nèi)丹在即,兇猛無比,同階的人類修士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妖獸有幼年期,靈智期,結(jié)丹期,以及化形期,再往上便可修煉成人形,追尋長生了。
與結(jié)丹期對應的,是人族修士中的地階修士,又稱金丹修士。
在玄階踏入地階時,需要丹田靈根長成樹苗,然后在靈根上結(jié)出一顆道果,人稱“結(jié)金丹”,金丹修士的別稱由此而來。
所以這巨蟒眼下怕是有玄階大圓滿的戰(zhàn)力,地階以下極難有人能與之抗衡。
這也就是為什么南天幫眾人勝券在握的原因。
被稱為陳長老的仙風道骨的老人啐了一口,大罵道:“你們弄來這么一頭妖物,擺明了是要下死手!雖說當初規(guī)定可以派遣宗外幫手,但你們卻派妖獸下場,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若不是規(guī)定了只允許地階以下的修士下場廝殺,他陳正早就跳下去撕爛這頭畜生了!
那披著斗篷的男人卻是對老人的叫罵聲充耳不聞,點頭哈腰地討好身后的趙構(gòu)長老:
“趙長老,您看當時答應的丹藥……”
趙構(gòu)一擺手,剛剛譏諷白長平的侍從恭敬地將盒子獻上,趙構(gòu)將七品金剛丹拿于手中,男人欲接,趙構(gòu)卻是反手背在身后,輕言道:
“三場未分勝負,現(xiàn)在給你,為時尚早。”
“是是是。”
男人連忙點頭稱是,心中卻是大罵南天幫小氣,但無奈,他是真的不敢有些許不滿,光是趙構(gòu)的那頭巨隼,就能頃刻間要了自己小命。
男人一肚子的火,轉(zhuǎn)身向巨蟒喝道:“你個畜生,還在等什么!快咬死他!”
小天見巨蟒馬上要發(fā)作,迅速舉起雙手,高喊道:“我認輸!”
陳長老和胖長老雖說極不甘心,但還是松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就好。
但就在小天放松警惕,準備躍下擂臺時,那巨蟒卻是眼冒兇光,突然發(fā)難,張著血盆大口向小天咬來!
“小天?。。 ?p> “師兄小心!”
丹寶宗眾人大驚,出聲提醒,胖長老更是一腳蹬地,竄出去想要拉住小天,但擂臺上,小天只感覺到一陣腥風呼嘯而來,轉(zhuǎn)身望去,一張大口已至身前,根本來不及躲閃了。
來不及了!
胖長老閉上雙眼,不忍去看,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狗賊??!”陳長老大喝著,要與南天幫拼命。
轟!
巨蟒彈射出的巨大身形轟然落地,煙塵四起,但等煙塵散去,巨蟒卻是茫然地抬頭四望。
自己撲空了!
“你這畜生,既然已是靈智期的妖獸,自然能聽懂人語,他已經(jīng)認輸,你還下殺手,你有取死之道啊。”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擂臺外,一處不高的樓宇處,白長平夾著被救下的丹寶宗弟子站在房頂,傲視眾人。
他放下小天,讓小天自行運轉(zhuǎn)身法回到丹寶宗眾人處,而后負手而立,衣衫獵獵作響。
“我下場替你們打第三場,贏了給我一顆品質(zhì)不下于金剛丹的煉體丹藥,如何?”
白長平俯視著南天幫一眾長老弟子,眼中充滿了自信的高傲,他高聲詢問丹寶宗的陳長老。
“陳正以大道起誓,一切謹遵道友所言!”長老抱拳行禮。
趙構(gòu)盯著站在樓宇之上的白長平,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