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賀云斷然道，“我對付傀儡也不是一日兩日，用這骨笛一向是召之即來，不可能有漏網(wǎng)的?！?p> 夏星河道：“既然這樣，那這些傀儡便不是從四浦漁村來的?！?p> “不錯，”賀云沉思道，“可我只在四浦漁村見過傀儡，不知除了四浦漁村，何處還有傀儡。”
辛風(fēng)眉卻道：“更重要的是，今日里這段水路岔口很多，既然它們不是從四浦漁村開始跟在我們身后的，那它們又如何知道從哪個方向可以追上我們？”
這話說得在理。他們雖是走的水路，但這條河實是一條支流，一路頗多岔口，倘若要追上他們，一要提前知曉他們前行的大體方向，二要在每個岔路口安置一些傀儡蹲守，才能一路追來。
夏星河道：“倘若在四浦漁村抓住那‘李詩人’，好好問上一問，指不定能問出點(diǎn)什么來。”
他雖語氣輕松，好似是有些抱怨，但卻緊盯著賀云的表情，想看賀云如何反應(yīng)。
讓他失望的是，賀云一張毫無特色的臉上一絲異樣的表情也沒有。抱怨也好，試探也好，賀云好似并沒有往心里去，只淡淡道：“殺都?xì)⒘?，還能如何？”
辛風(fēng)眉忽地道：“或許，我們?nèi)松砩蠋в心芤齺砜艿臇|西。”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皆是一凜，連忙將隨身攜帶的包袱取來放在地上，趁著火光仔仔細(xì)細(xì)地翻找起來。
只是翻檢了半天，除了發(fā)現(xiàn)攜帶的吃食已經(jīng)不多之外，并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倒是賀云的行囊叫人大開眼界，除了那個精致的酒葫蘆外，還有厚厚一沓黃紙制成的符咒。夏星河將那一沓符咒打開來，卻見上書的符文張張皆是一個圖案，好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賀云見他湊近火光去看那符文，連忙一把奪過來，道：“小心點(diǎn)，別給我點(diǎn)著了，這可是我吃飯的家伙?！?p> 夏星河不由笑道：“前輩，你這符文可是用來驅(qū)鬼的？”
“非也非也，”賀云小心翼翼地將符文折起，道，“有的是用來驅(qū)鬼，有的是用來辟邪，有的是用來鎮(zhèn)宅，應(yīng)有盡有?！?p> 夏星河不由“噗嗤”一笑，道：“前輩，你這些符文明明一模一樣，這不是騙人嗎？”
賀云卻一本正經(jīng)地道：“臭小子，我不是同你說過，貼個符咒，至少可以安定人心嗎？”
見夏星河又要笑，賀云擺擺手止住他即將出口的話，道：“我這符咒雖說能管許多事，但卻唯有一樣管不了，你猜猜是哪件？”
不等他回答，賀云自問自答道：“我這符咒唯獨(dú)管不了治病，你可知為何？”
見他說得極為認(rèn)真，夏星河也不再嬉笑，只認(rèn)真搖頭道：“不知?！?p> “我自在外游歷已有數(shù)年，凡路遇不平事，或者哪個地方出了害人之事，定是要管上一管的。譬如說有人來買驅(qū)鬼的符咒，我不僅將符咒賣與他，隨后更要親身去查探個究竟，倘若真有人裝神弄鬼，便可以為民除害。因此，我這符咒自是靈驗無比，時日一久，信我賀仙師的大有人在。”賀云道，“可倘若得了病，是要尋醫(yī)問藥才能好的，偏偏我對岐黃之術(shù)一竅不通，貼我的符咒自是沒用。我雖是賣點(diǎn)符咒、討點(diǎn)生計，但卻斷然不會因此誤人性命。因此，我的符咒管天管地，卻不管治病救人?！?p> 原來如此。
聽他這么說倒算有幾分道理，即便是得道的高人，也總歸是要吃飯的。
更何況，賀云又振振有詞地補(bǔ)充道：“對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我這符咒自然是拿來賣的，但對那些家徒四壁的人家，我這符咒便是送的?！?p> 話已至此，夏星河便道：“如若如此，便是我誤會前輩了，還望前輩不要見怪?！?p> 好似夏星河這話是什么天語綸音般，賀云聽了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無妨，無妨?！?p> 辛風(fēng)眉突然插話道：“前輩方才在草叢中遇到幾只傀儡？”
賀云一怔，道：“我只遇到一只。不過，我擔(dān)心你二人也遇到傀儡，于是便吹笛將傀儡驅(qū)走了。”
“我遇到了兩只，”辛風(fēng)眉微微頷首，轉(zhuǎn)頭看向夏星河，問道，“你又遇到幾只？”
“我遇到好多只！”夏星河回想道，“約莫有十?dāng)?shù)只，不，二十只也不一定?！?p>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同樣遇到傀儡，賀云和辛風(fēng)眉只遇到一兩只，偏他遇到十?dāng)?shù)只都不止。
如果那些傀儡果真是被三人身上之物引來的，那便大有可能是在他身上。
他忙站起身，左看右看，身上的一身素衣本來只穿了兩天，可這兩天來又是抓鬼又是打傀儡，好好一身衣裳被他穿得前襟和袖口都破了洞，很有幾分狼狽。
他拍拍方才滾在草地上時沾在褲腳的幾根枯草，又仔細(xì)查看了素衣內(nèi)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
正當(dāng)他猶豫著要不要把衣服脫了看個仔細(xì)時，不妨腦袋上被人拍了一掌。
他嚇了一跳，忙捂住腦袋道：“干什么？好痛！”
卻見辛風(fēng)眉從他頭上取下了指甲蓋大小一張紙。
她用纖纖玉指將紙層層展開來，一個小指高的紙人便躺在了她的手心中。
夏星河看了紙人一眼，又看向辛風(fēng)眉。她開口道：“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小東西作怪?！?p> 賀云頷首道：“不錯?！?p> 隨即，辛風(fēng)眉便將紙人投進(jìn)了火堆中，一息之間便燒成了灰燼。
三人皆是松了口氣。
雖說這些低階傀儡并不能危及三人安全，賀云也有辦法將它們趕走，可誰也不知它們背后究竟是何人。敵在暗我在明，總被人這樣盯著自然很是難受。
現(xiàn)在紙人已毀，至少今晚應(yīng)當(dāng)能睡個好覺了。
奔走了一整天，三人都有些累，當(dāng)下便就著河水洗漱一番，又各自從岸邊草叢中割了些野草，平平整整地鋪到河灘上充作床鋪，在微澀的青草氣味中沉沉睡去。
夜色沉靜，星河燦然。
不遠(yuǎn)處，一張慘白詭異笑臉，極為小心地朝著他們窺視了一眼，然后悄然隱沒在了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