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游,今天你雖然把陳安樂打發(fā)了,但這血煞幫的紈绔衙內(nèi)可絕不會善罷甘休。”
阿土伯把折疊整齊的油布放上了騾車,然后依次抬起騾子的四蹄,檢查每個腳掌的蹄鐵——不管風(fēng)云游怎么勸,老人家就是堅持要馬上啟程回去,說是不能讓村里的大家苦等。
“阿伯今日就回山去,再來就是兩個月后,倒也沒啥;但你一旦在這落腳了,他們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攪得你不得安生?!?p> 檢查完畢,阿土伯還是顯得憂心忡忡:“還有幾日就是那狂沙門的入門考,這幾日你可不能出什么波折。我聽說那城內(nèi)的風(fēng)雨樓雖然價格貴些,卻從沒有人會去那兒鬧事。阿游你不如就去那兒要間下房住個五日,等你之后成了狂沙門的弟子,他們便奈何你不得?!?p> 長輩叮囑,風(fēng)云游自然應(yīng)是。
日頭剛剛西垂,少年目送阿土伯架著愛騾遠去,便回頭往那風(fēng)雨樓尋去。
風(fēng)雨樓樓高五層醒目非常,位處赤沙城的中心區(qū)域,是這邊疆郡城之內(nèi)最為富麗堂皇的客棧。這酒樓對面,就是掛著金漆牌匾的“赤沙掌武司”,也難怪無人敢來這撒野。
就在剛剛,被阿土伯科普了一頓的風(fēng)云游才知道,這大梁掌武院,乃是朝廷針對各地武事專設(shè)的部門。其職權(quán)范圍從監(jiān)察門派,收集見聞,到派遣緹騎追索以武犯禁者均有涉及;在各州府之中,掌武院還會每年開辦府學(xué),為各州武道種子的培養(yǎng)助一臂之力。
據(jù)說,膾炙人口的天地人榜,就是由掌武院評定發(fā)布。
步入風(fēng)雨樓,風(fēng)云游便知這所謂的富麗堂皇,也是按照定州的標準;那些飛檐漆柱、西域掛毯在見識過前世許多五星級酒店的風(fēng)云游眼里,大抵就是個不過如此。
回想前世,少年住過的一些酒店光是大堂挑高就有十數(shù)米,堪比這風(fēng)雨樓建筑高度的大半了。
“我要一間客房。”
柜臺之前,風(fēng)云游背著行李,朝掌柜的問道。
風(fēng)雨樓的掌柜平日接待的多是富家子弟、達官貴人,眼見葛布麻衣的風(fēng)云游跨進門來,還以為是要上門求活計的;但是再見著這俊俏少年昂首闊步,對樓里的裝修布置一副司空見慣不值一提的樣子,心中一凜,趕緊換了一副面孔。
“我們這的客房有三種,今日都有空置,不知客人要哪一種?”
掌柜掛著職業(yè)假笑,聞言說道。
“這甲上的是套間,三兩銀一晚;乙上與丙上俱是單間,乙上寬敞些,分別是一貫與半貫一晚?!?p> 最便宜的丙上,一兩銀子也不過能住兩日,這最貴的果然貴的離譜。
風(fēng)云游此生雖然托生在窮苦人家,卻沒有心疼錢財?shù)牧?xí)慣,再加上剛剛用赤虎君友情贊助的皮毛換了五百兩巨款,現(xiàn)金流更是充裕。在確認狂沙門的入門考是在五日之后,當下就預(yù)付了甲上房五日的房錢。那一副揮金如土的模樣,讓掌柜心中篤定這是哪戶大家子弟離家出走,出來追尋俠客夢了。
“小翠,甲上三號房,快來領(lǐng)客人上去?!?p> 應(yīng)著掌柜的呼喚,一位豆蔻年紀小臉俊俏的少女就從邊廂閃了出來,殷勤地將風(fēng)云游引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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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子一路顛簸,阿土伯很快就望見了城門,心中微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然而,他卻放心得太早了。
“就是那老頭,給老子打!”
一道囂張的男聲從街邊傳來,阿土伯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之前逃過一劫的蘋果仔阿肆。
此前,阿肆叫人把陳安樂幾個送回去后,思及在風(fēng)云游面前的畏懼模樣,越想越覺得糟糕。他害怕等陳安樂緩過勁來要找自己的麻煩,趕忙拉了幾個兄弟,打算先來個戴罪立功。
“血煞幫辦事,不想惹事的都給我躲開?!?p> 眼見三條壯漢竄出街角弄堂,呼喝著朝著自己追來,阿土伯趕忙驅(qū)策拉車的騾子,可是還未來得及起速,就被身后趕上來的阿肆一把揪下了車。
“你這老頭,讓你躲!”
阿肆面對風(fēng)云游時乖得像一只老鼠,此刻卻兇悍無比,朝著被摔在地上的老人家,上來就是當胸一腳。
阿土伯吃他一摔一踹,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在經(jīng)驗豐富,趕緊雙手抱頭蜷起身子,只留下四肢和后背承受三個潑皮的攻擊。
“住手!”
正當三人施暴的時候,卻有一個路過的年輕人疾沖上來,一把推開圍毆的眾人,把阿土伯擋在了身后。
亮出幫派身份之下居然還有人出頭,原本讓阿肆有點緊張;尤其是見到那人身上穿著赭褐色的狂沙門弟子服,幾個潑皮更是心驚肉跳。
但等到阿肆看清了來人的面孔和身上衣衫的補丁,以及手上剛采買的雜物,放肆而自信的笑容頓時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哎呦,我說是誰這么古道心腸,管我們的閑事,原來是狂沙門的‘雜役弟子’莫詢莫少俠?!?p> 阿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臉的嘲弄。
“少俠今天敢出這頭,是終于修出了流沙勁了?”
莫詢聽到阿肆的問話,頓時握緊雙拳,慘白的面容也繃得死緊,但終究沉默不語。
“我們幫主威名赫赫,就是你狂沙門的薛、甄兩位師兄見了,也要給幾分面子,莫以為你穿了這身皮,我們就不敢動你?!?p> 阿肆一邊滿臉兇狠地說著,一邊還伸手捏住了莫詢的臉,直到見到對方目中的畏懼神色,才得勝般的松開了手。
“罷了,今兒也就是給這不知好歹的老頭一個教訓(xùn),既然你要替他擋災(zāi),我們血煞幫也賣你狂沙門一個面子?!?p> 說完,阿肆呸的一聲往莫詢的衣擺上吐了口唾沫,便領(lǐng)著兄弟晃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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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樓內(nèi),風(fēng)云游正坐在房內(nèi),準備享用晚餐——甲上房房費貴,不過三餐倒是免費,省去了少年覓食的功夫。
“公子,請凈手?!?p> 小翠端著一面銅盆,盛著溫水,端到了少年的面前,就在侍女的身側(cè),已擺滿了兩葷兩素一湯的豐盛菜式。
在風(fēng)雨樓做過幾年侍女后,有幾分姿色的小翠自覺見過了世面,還識得禮儀,心氣便漲了上來。再受那樓中女侍間流傳的愛情話本影響,便一心也覺得自己配得上個富家瀟灑公子哥,再也不愿意去那些泥腿子中間將就。
風(fēng)云游剛?cè)胱r,小翠還以為來了一個離家出走的貴公子,服務(wù)可謂是殷勤備至。但眼見少年對于禮儀之類卻是一竅不通,她才曉得這確實只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山中獵戶”,態(tài)度也一下子平常了起來。
正在此時,房門口卻是傳來了叩門聲。
“公子,外頭有一個老人家找您,說是您阿土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