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陌生男子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竹房縫隙擠進青紗幔帳的女子閨房。
芊苓芷安靜的在床上打坐運氣,身體周圍的氣流似有似無的纏繞在身上。
聽見輕緩的敲門聲,芊苓芷微張開迷蒙的雙眼,略顯疲態(tài)。
癟了癟嘴,不耐煩的問道:“誰???!”
“我?!鼻謇涓纱嗟穆曇艋貜偷馈?p> 芊苓芷蹙起秀眉,十分不悅的拍打被褥,心里嘀咕,這一天天沒完沒了了,隔三差五就來檢查,擾人清夢。
落下已經(jīng)發(fā)麻的腿,抬一下便像千萬只螞蟻蝕骨般澀澀的,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勉強支撐著身體打開了竹門。
門外公皙蔚湛斂下眉眼看向她,臉上波瀾不驚,依舊沒有什么表情,忽的挑了一下眉眼。
“你就是這般打坐修行的?”
芊苓芷尷尬的露出八瓣牙齒的微笑,揉了揉腿。
連續(xù)半個月了,每天早上卯時就得起床打坐運氣,時不時公皙蔚湛還來檢查,每次假意打坐實則睡覺都能被他拆穿,雖是已經(jīng)習慣了,但是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芊苓芷站正身子,十分誠懇的說道:“我這就開始,絕不偷懶,你放心!”
公皙蔚湛無奈,嘆了口氣,拽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去。
“誒誒誒,你要帶我去哪兒???”
公皙蔚湛不語。
大清早起來瞌睡還沒睡醒,就這么迷迷糊糊帶到了竹林深處。
公皙蔚湛停下腳步,松開拉著她的手,指了指腳下的位置。
“在這兒,不滿兩個時辰不許移動?!?p> 芊苓芷愣住了,疲憊的雙眼變得清醒,驚訝的看著他,“兩個時辰?你要我命吧!”
“那就三個時辰”,公皙蔚湛清冷的聲線平靜的說道。
芊苓芷急得跺了一下腳,雙手揪動衣衫,五官都快皺到一塊去了,埋怨的看向公皙蔚湛。
“你是來克我的吧!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去找夏白芷!”
公皙蔚湛神色疑惑,不太明白芊苓芷為什么這么說,這和夏白芷有什么關系?
“我找她作甚?”
芊苓芷氣急了,“你當然應該去找她,你們可是一對兒?!闭f罷不屑的撇開視線。
公皙蔚湛聞言神色不虞,眉心起伏出一條紋,聲音提高了一度,煞是嚴肅。
“三個時辰!”
芊苓芷瞪大了眼想反駁,公皙蔚湛提前開口補充道:“后果自負。”
聲音冰冷,眉眼線條冷峻,顯然是生氣了,芊苓芷一時沒了反駁的氣勢。
看著公皙蔚湛決絕的背影,芊苓芷浮躁的癱坐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石子扔出去老遠。
“你個死冰塊!就會折磨我!”
一想到要在這兒一動不動的待三個時辰,芊苓芷心里就煩躁得很,干脆躺在地上撒潑蹬腿。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走離不遠的公皙蔚湛自然聽到了芊苓芷這聲大喊,嘴角勾起笑意,似乎覺得甘葛仙老給他安排的這個任務也挺不錯。
前一秒的陰郁心情頓時消散了幾分,走起路來都輕快了不少。
公皙蔚湛走回竹屋,正巧看見甘葛仙老和蔓荊子在下棋博弈。
甘葛仙老眼不離棋,問道:“你把她一人留在那兒了?”
蔓荊子雙眼炯炯,按下一粒棋子,“吃!嘿嘿嘿?!?p> 公皙蔚湛自然知道這是在問他,“她太浮躁了,留在屋里只會偷懶?!?p> 蔓荊子摩挲棋子,看向公皙蔚湛,“帶到外面去就能不偷懶?你這小子怎么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嘞,好歹守在她旁邊保護她吧?!?p> “吃!”甘葛仙老看著棋盤,滿意的哈哈大笑,“哈哈哈,這下你可進死胡同了。”
“好你個老頭,趁我走神,待我好生看看?!甭G子全神貫注的投入到博弈中去了。
公皙蔚湛也不想打擾他們,抬腳準備進屋,忽的腳步一頓,左手摩挲虎口,神色有些閃爍,繼而轉(zhuǎn)身走進了竹林。
甘葛仙老看向他離去的背影,滿意的捋了捋胡子。
芊苓芷依舊躺在地上看著遮擋藍天的竹葉,瞳孔沒有焦點的發(fā)著呆,哼唧一聲,翻了個身繼續(xù)發(fā)呆……
須臾后眼神晃動了一下,動了動耳朵,倏地站起身!
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芊苓芷仔細分辨聲音的來源,四處看了看,實在不明聲音是從何而來。
只聽到:“救命!救命……”
芊苓芷隨意選了一個方向?qū)ち诉^去,一路上走過去聲音越來越明顯。
“救命……”
芊苓芷停下了腳步,想確定聲音的準確方向。
“救命……”
聲音越來越近,這應該是一個少年的聲音,芊苓芷松了口氣,不是女人就好,荒郊野外的,女人的呼喊更嚇人。
“救命!”
芊苓芷找到了傳出呼叫的地方,走近一看,是一個大坑,這位少年怕是不長眼掉進蔓荊子挖的陷阱里了。
芊苓芷翻了一個白眼,“這老頭到底挖了多少坑啊?”
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對里面的男子問道:“誒,你沒事兒吧?”
男子聞聲驚喜的抬起頭,“我沒事兒,姑娘可否救在下出去?”
男子抬起頭芊苓芷才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瞎了眼,眼上蒙著黑色的布條,應該是有疾。
芊苓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道:“等著啊?!?p> 說罷便跳了進去。
抬頭看了看距離,抬眼一笑,“這可難不倒我?!?p> 轉(zhuǎn)頭看向男子,“扶穩(wěn)了?!?p> 芊苓芷拽著男子的肩臂三下五除二便跳了上去。
男子晃晃悠悠的站穩(wěn)身子,拱手說道:“多謝姑娘搭救?!?p> 芊苓芷沒有回話,目光在男子的下半張臉上掃了一會兒,怎么覺著如此熟悉。
皺起眉頭,一時竇叢生疑。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蓬萊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她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通行令,在這兒住了這么久,也沒見過除了蔓荊子之外的人,這個人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兒?
這般想著,芊苓芷的腳步也開始慢慢往后退,心里撲通撲通有些慌張。
她就不該這么莽撞直接一個人過來的!
男子察覺不到芊苓芷的方位,拱手對著空氣說道:“在下凌子風,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
須臾之后沒有回應,空氣中彌漫著未知的氣息。
“姑娘?你還在嗎?”
芊苓芷一邊慢慢往后退一邊警惕的看著他,手心握拳都是汗。
“姑娘?”
凌子風伸出雙手,在空中小心探索,身后一只野兔跳過,聽到聲息,凌子風展開笑容,轉(zhuǎn)身向身后探去。
“姑娘?!?p> 驀地,他踩空一步,又要掉進坑里,慌亂中芊苓芷上前拉回了他,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凌子風穩(wěn)著芊苓芷的肩,緊張的喘著氣,說道:“姑娘,你在這兒啊?!?p> 芊苓芷皺起眉頭看著他的反應,看他喘得這么厲害也不像會法術武力的人。
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氣。
松開拉著他的手問道:“你家住哪里?”
凌子風凄凄然回應道:“在下家在金陵,我在這里迷路好幾日了,還好周圍生靈溫順,并未遇到危險,還可靠些野菜度日?!?p> 芊苓芷掃視了一下他的穿著,看這身料子也不像是個普通人家,繼續(xù)問道:“你是如何到這兒的?”
凌子風低著頭,一臉凄然落寞,“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是被奸人所害,命硬,這才活到今日?!?p> 芊苓芷問了幾個問題也沒了耐心,蹙起眉頭,強硬的說道:“你能不能直接說重點,我問你是怎么到這兒的!”
凌子風對她突然的不耐嚇到了,哆嗦的拱手道歉:“在下無意惱了姑娘。”
芊苓芷平了平心緒,壓低聲音,“說重點。”
“在下本來隨著父親與庶弟出海做生意,海上突遇風浪,有人說是惱了海神,要用活人葬海保平安,他們見我……”
凌子風抿緊唇線,陷入傷懷,呼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他們見我有眼疾,是個廢人,就不顧父親的祈求,生生的將我推下了船。待我醒來后就被海浪沖到了岸上,稀里糊涂就進了這片林子?!?p> 芊苓芷不去深究他話里的真假,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可憐他,冷冷的聲音說道:“那我送你出去。”
說罷便拽著他的手,口中默念通行令口訣,兩人就這么消失了。
芊苓芷將他變幻到岸邊,看著遼闊無際的大海,轉(zhuǎn)身看著他瞎了的雙眼,心里面頓感煩躁。
先不說他說的話是真是假,現(xiàn)如今他看不見,送他出來也是枉然,完全沒有能力自己回去。
芊苓芷錘了錘腦門,也不能將他帶回竹屋,竹屋有仙術保護,這也是他在竹林里迷路多日也沒能進去的原因,如果他意圖不軌,那她豈不是害了蔓荊子。
這么一想,更不能將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帶回去了。
難不成她還要把他送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