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碧色的豎瞳。
在黑暗中有了更強的視力,卻似仲夏林中飄零的星火,透著淡淡的青芒。
隨后他坐起來側眼看去,發(fā)現了依然那發(fā)瘋的小王,和躺在地上的兩道尸體,皺了皺眉頭,并沒有沒想起任何相關的信息。
小王此時的狀況就像虛不受寶的無能者,忽然收到能量的灌注,眼耳口鼻略微有些冒血,身體失去了自主意識,渾身上下散發(fā)獸性,他也看到了陸北游的異動,立即轉移目標一個飛躍跳上去,速度快到了極致。
但是沒有太多用。
陸北游一擊彈腳,踢中他的身體,隨著他身上響起的幾根碎裂聲,小王倒飛出去,拱起的身體在墻上砸出一個洞,埋入廢墟中,便再也沒有站起來。
遠處的天穹還在閃光,那驚人的轟鳴緩緩來到。
他收回了抬起的腿,只覺得隱隱聽到了一種聲音,讓他脾氣忽然變得暴躁,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墻上黑洞洞的口子,有些同情道:“真慘。”
最后抬起雙臂,來回張合這自己的雙手,感受著身上的力量,最后還伸手臉部,感受那最直觀的變異。
還是沒有變回來,但起碼沒長出什么奇怪的東西。
他耳朵靈動了幾下,向著樓上那更加黑暗的空間走去。
......
一場雨,又接著下了。
深云埋日月,陰風漸漸起,無情的夜幕似要帶來夢魘,巍峨的東海市城墻內形如末日,無數瘋狂的哀嚎聲漸漸壯大。
如果說那一張緝殺令讓人看到了東海市的引線,那此刻便是引線徹底點燃的時候,混亂無處不在,原來的生活平衡被徹底打破。
無數想著坐壁上觀的市民,在那些瘋狂的任務者鼓搗下,開始四處奔竄,他們親眼看著生活從不算天堂的天堂掉下了比地獄更深的地獄。
雨夜的街道上,時不時傳來慘叫,林幼玉快速地穿梭著,終于回到了分離的位置,卻在那里只發(fā)現了兩道毫不相關的尸體。
還有一個毫不相關的怪人。
陸北游早已經不見了。
去哪了呢?
“我也不知道?!?p> 林幼玉沒找到陸北游,卻遇上了鄭士龍,要說他們兩個不是兄弟,她都不相信,對方一口一個“游哥兒”叫得親昵的很,要不是她知道陸北游在找女朋友,她一定會以為他被眼前這男子掰彎了。
畢竟這小子長得也實在是不差。
“那你來這里做什么?”鄭士龍擋在門口處,讓她無所遁形,壓迫問道。
林幼玉一臉無奈,攤了攤手,“做什么?找人啊,他保護我讓我自己走了,我回來找他,這有毛病嗎?”
“游哥兒真是牛掰啊,難道我們才分別十幾天,他又搞定了一位,那我要是得罪了她,豈不是以后被欺負得頭都抬不起?”鄭士龍露出了一幅沉著思考的表情,推導著事情最可能發(fā)展的路線。
于是乎,林幼玉在鄭士龍臉上看到一抹莫名其妙的賊笑,對方氣勢也明顯不是很強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想陸北游這樣一個普通人,怎么就會有這么多能力,而且身邊的朋友看起來也完全不是簡單貨色。
方才一個眼神,就讓她心懷畏懼。
林幼玉瞥了他一眼,試探性問道:“誒,你知道你們那游哥兒,會這樣.....這樣......”她一邊說,一邊用手在比劃,像一個抽象派的樂隊指揮,讓人難以跟上節(jié)奏。
鄭士龍只是看了個大概,詫異說道:“不虧是二嫂子,你居然還知道這件事?游哥兒腦子確實有病,但他從來沒跟第四個人說過?!?p> “什么,他腦子也有???”林幼玉皺起眉頭,稍作思量又道,“那他失去意識了不會到處殺人吧?”至于第一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去自找苦吃,干脆不回答算了。
鄭士龍也是皺起了眉頭,然后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我記得最嚴重的的一次,他犯病了,躲在大山里頭,劃了一張超級大的奇怪地圖,醒來之后還叫我去擦掉,我去阿白一起,還被罵了一頓,累死我了。”
林幼玉滿腦子黑線,跟這人說話真累,她完全跟不上鄭士龍的思維,對方的回答又有種牛頭不搭馬嘴的意思,別提有多難受了。
“那他不見了,你們去哪找他?”
鄭士龍又搖了搖頭,走到門口處伸手出去讓雨淋濕,回頭苦笑道:“找不到的,只能等他來找我們,我過來這邊只是碰碰運氣,還以為游哥兒遇到什么危險了呢?!?p> “這還不算危險?這么多人都是在抓他的?!?p> 鄭士龍搖了搖頭,一絲不茍說道:“沒找到他的人,就說明他還很安全,這世上能抓到游哥的人還沒出生呢,誒,你有沒有發(fā)現這場雨有些不對勁?”
林幼玉搖了搖頭,除了被淋成落湯雞之外,她覺得這場雨再正常不過了。
“走,我?guī)闳€地方?!?p> ......
電網還未被破壞的區(qū)域,秩序也變得混亂,還在床上親熱的夫婦,忽然被任務者闖入家中搜索,花錢買來的老婆被人搶走,男子一聲不敢吭,最后也被人打死,無人管制的情況下,罪惡頻頻發(fā)生。
普遍只有三四層的建筑群中。
屋頂上有黑影晃動,那身影單憑兩條腿的力量,便在一棟棟建筑樓頂上穿梭,可見其身體力量以及協(xié)調性之恐怖。
這正是醒來之后的變異陸北游。
這時候他的聽力和視力敏感度更超于前,尤其是對常人無法辨識的聲音,就像現在,他的腦海中一直縈繞著一種聲音,這種聲音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所以他必須尋找聲源處去看一看。
陸北游循著一道音律而來,落在這片區(qū)域的最高平房樓頂,站在圍墻上,絲毫感受不到恐懼。
令他奇怪的是,這次醒來,他不在像以往一樣對自己感到陌生,而是非常熟悉,就像這個身體本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應該就是這里附近了。”
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幾下,自從醒來,他就聽到這種聲音,這種聲音中的韻律只要是721事件的相關人員就絕對不會忘記。
陸北游腦中還有疑問,他環(huán)視了一周,最終鎖定了一個黝黑的窗口,眼中閃過一絲仇恨,俯身躍下,腳下蹬掉一塊磚頭。
引起下方還在苦苦尋覓目標的任務者的注意。
可待那些人抬頭觀望時,他已縱身穿入一個黑洞洞的窗戶,看見了那空曠房間中,坐在一張老舊桌子后的一個人,腦中許多疑惑被解除,但又涌現出更多的疑惑。
“我早該想到是你的?!?p> 老人關掉那部形狀特別的老舊錄音機,笑了笑,才伸手拉開桌子上滿是蛛網的臺燈,“這種環(huán)境下,你能一眼看出是我,看來你除了身體上的夸張變化之外,在感官上的變化更夸張。
我以為你在我車上的時候就會發(fā)現的,現在來看,我的判斷還是有錯誤的,不用這么大敵意,我跟那群瘋子沒什么關系?!?p> 陸北游伸手抹了一把臉,語氣冷冽問道:“你到底是誰?既然沒關系,為什么會有這段音頻?”
“看來你對我敵意還是不小......”老人沒有去管陸北游,而是自顧自地捏出一團煙草,塞進煙斗中,點著后長吸了一口,才看著他開始自我介紹,“其實我現在的名字,你應該早就聽說過,我叫‘方劍宏’,二十年前,我還有一個名字叫‘柳真儒’,這里的人習慣叫我柳老。”
老頭自我介紹時,眼神中透著真摯和正氣,讓人很暗懷疑他的話是假的,甚至就算對方說的是假話,也會讓人相信。
“方劍宏,柳真儒?”
陸北游遲疑了一下,柳老這個稱呼他自然不用去確認的,他早已經知道,那熟悉的韻律也是在他的車子中聽過,可終歸跟今天聽到的不一樣,但如果他真的是柳真儒,721事件恐怕就應該真的不會與他有關。
柳真儒是什么人,樓蘭國的人太清楚了,那個在各國已經開始活體生物實驗,強化人體機能的時期,毅然堅守道德底線,提出寧慢勿濫,堅決反對利用活人生命做實驗代價,換取科技進步,為此還丟掉國主職位的固執(zhí)老頭,怎么也不該會跟721事件有關系的。
不過自那以后,樓蘭國的律令上雖然多了相關的禁令,他也失去了蹤跡,難道真的是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當起了警司局長?
陸北游雖然在荒原上成長,但這些路邊婦孺皆知的信息他也了解過,愿意相信卻不能肯定。
“陸北游,二十歲,父母不詳,塔紀元一百零一年出生,次年被人販賣,進入惡名昭著的721計劃名單,八年之后,721事件爆發(fā),紅山實驗室的丑陋行為被揭開。
十五名最成功的的實驗體死傷大半,僅存活了六個人,我找到一人,有一人據說逃到了忘川荒原,第三人在街邊被人當做怪物打死,還有三個神秘失蹤了,
你不會真的單純以為,這件事情的導火索,是那負責人教授調戲了富家公子的小女朋友,然后被中將盯上,引發(fā)的滅頂之災吧?”
隨著對方一點一滴的言語,陸北游情緒漸起波瀾,看著他問了一句:“是你的人干的?”
“終究是遲到的救援啊......”柳老長嘆一口氣,“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始終難以想象,有朝一日,我們行走的街道上,甚至就在我們身邊,會有那么多不人不怪的生物,
那時候,盡管我們有了強大的免疫力和力量,可那個世界還是我們熟悉的,人人平等的社會嗎?”
陸北游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些不人不怪的生物......不就是說的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