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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如歌

四十五、道不同不相謀

踏月如歌 南風(fēng)驚春 3040 2020-04-29 10:31:29

  這邊王員外哭嗓還沒拉開,便見沈扶月沖進來,她這樣子已經(jīng)不是失態(tài)兩字可以概括了。

  只聽她那話冷如刀:“我問你,這是什么?誰給你的?你們膽敢碰他?。俊?p>  如霜如水的表象被撕開,平素清凌凌的黑瞳此時似乎釀著一場能噬人的暗沉,就連秦祁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蕭瑟肅殺之氣。

  這……

  王員外嚇得不敢再哭,呆呆的看著她手中的東西,瘋狂回憶著有關(guān)這東西的情景。

  沈扶月磨牙切齒:“你若不說,我就把你釘在那棺材里?!?p>  所有人都不懷疑她這話真假,就連秦祁也覺得,沈扶月真的會罔顧自己的話,把王員外生生釘死。

  王員外嚇到差點昏厥,三魂七魄都快離體了,還在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手里的東西。

  沈扶月手里的東西是一串吊墜,全用暗色繩穿著,許是雜了金線,雖然帶著濕泥,看著簡單卻又貴氣。

  往下只墜三顆石玉,最外兩顆純黑,刻著繁復(fù)精細的獸紋。中間那顆瑩白,也最為潤澤。上面甚至還能看到光華流轉(zhuǎn),不刻紋路,已然讓人心生向往。

  王員外看著那顆非玉非石的白珠,才堪堪抓住塵封往事的尾巴。

  那是棺材入土的第三年。

  那年大雪如鵝毛,王家門前來了一個乞丐。王員外那時候已然痛失其父,對于和他父親同齡之人有一種觸景生情的悲和憫,便放了他進來,給他一頓熱飯和過冬棉衣,甚至還有一些盤纏,給他在路上花銷。

  十足的善人做派。

  乞丐感動不已,自述本是向道之人,卻難跨百劫飛度為仙。到了大限將至,才徹底心灰意冷,出來流浪一路,再看一遍這如明珠的山河。

  乞丐吃完飯,便指出王家宅子布局和氣運陰陽不衡,似有聚陰之勢,詢問王員外是否沾染過什么不該招惹的東西。

  王員外哪敢真的把自己做的事倒騰出來,只敢含糊其辭。那人之后是掐指一算,算出這是他之劫,便給他改了堂中的風(fēng)水布局,以走陰招陽為上。

  后來又在地上埋了這東西,意為庇佑此生平安順遂。

  沈扶月聽完,依舊不肯放過他,問道:“你當真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王員外嗓子都啞了:“天地可證,我若說出半個假字,就讓我天打雷劈!”

  沈扶月這才放開他,狠厲的神色褪下,只有看透的茫然和空洞。

  她緊緊抓住那一點白,掐的指節(jié)繃起,卻也無法從里面汲取到半分暖意。

  秦祁看她這樣,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只得微皺著眉宇,低聲問她:“怎么了?”

  沈扶月像是被喚醒了一樣,大且黑的眼直勾勾的望著秦祁,紅唇褪盡血色,又被壓入齒間變形成一線,滲出刺目的紅。

  秦祁見狀立刻掐住她下頜,道:“有話好說,自殘做什么?”

  沈扶月似乎終于在那溫?zé)岬恼浦谢厣瘢砷_了自己可憐的下唇。

  上面兩顆門牙印,屬實有礙觀瞻。

  秦祁松手,卻在松開前一刻發(fā)覺她的臉都是冷的。

  這人……

  沈扶月徹底是不嫌臟了,把那還沾著泥的吊墜纏在腕上,然后放下手,道:“棺主原本的丈夫——就是那個自縊死的,在哪死的?現(xiàn)在又葬在哪里?讓人去取他墳頭一捧土過來?!?p>  王員外覺得自己似乎是聽錯了:“道長也……也肯救我?”

  “呵——”

  這是秦祁第一次見她冷笑。

  “天道不想讓我殺你而已。”

  不過是以先神神骨作為交換,她當然不會拒絕。

  就算這神骨只是千分之一。

  沈扶月神色又恢復(fù)常時的狀態(tài),冷懨卻又無害,白霜之下是聽話和乖順。秦祁幾乎覺得剛才要把人活釘在棺里做成活尸的不是她了。

  他看著沈扶月,心下思忖著那吊墜和沈扶月異樣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還沒頭緒,便聽角落一道常年無人管的木門吱呀一響,一位白袍僧人拎著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走了進來。

  這人比沈扶月還清冷三分,兩個人比著賽的制造冷氣,到底是沈扶月因為皮膚白更勝一籌。也可能因為這白袍僧人終于脫困,眉目里還帶著三分倦怠。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單手持著佛禮,然后把手里拎著的半死不活的東西放在懷中,開始打坐。這一過程中,十足的淡然。仿佛他們這一群若不是活人,這眉目冷厲的僧人也會淡然的劈掌下來,給這群人來一個就地度化皈依我佛。

  秦祁:“你說的那野僧?”

  王員外猛點頭。

  秦祁冷嗤:“如今惡人也有三分福緣了,有造化的全都趕著趟來幫你渡劫?!?p>  被指名的僧人和沈扶月都不為所動。

  秦祁又不愿再說話,一院子的人便提前入冬,王員外只覺得連風(fēng)都是瑟瑟的。

  等到快日落西山,王員外派出的人才帶著一捧黑土回來。王員外討好的奉給她,卻只得到一個不咸不淡的眼神。

  沈扶月開嗓:“三滴掌心血,勞宮血最佳,你,還有當年她見過的所有王家人都要?!?p>  等王員外把這些湊齊了之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就要這些?別的不在要了嗎?”

  沈扶月嘴上的傷口已經(jīng)干涸,她上下瞧著這人唯唯諾諾的樣子,道:“不,還差一個‘引’。”

  王員外汗毛直豎,本能的轉(zhuǎn)身欲跑。但是沈扶月反應(yīng)更快,一腳踩住他那過于寬大的衣物:“跑什么?”

  王員外姿勢不佳的倒在地上,直接哭了出來。

  白衣僧人算是休息夠了,在最后一縷余暉中睜開眸,卻是一眼投向了秦祁。只見他嘩啦一下展開扇子,明顯心情不佳。僧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白玉瓷般的少女正端著青瓷碗,似乎在考慮什么。

  她比劃了一下,似乎是想直接兜頭蓋在王員外臉上,可最終還是選了一個比較文雅的方式,把青瓷里的血抹在他的額心。

  沈扶月把指上的血蹭在他領(lǐng)口:“入夜你就機靈點。我不袖手旁觀,也不代表我不想讓你死了?!?p>  王員外嚇得夠嗆,忙不迭縮在角落里,不在招惹她眼煩了。

  沈扶月便垂眸準備著,符篆陣法明目葉,僧人看著不對,開口問她:“鎮(zhèn)?”

  “嗯?!?p>  僧人搖著頭:“她雖然尸鬼化,也罪不至此。”

  說是鎮(zhèn),其實就是強行超度。倘若那尸鬼樂意,皆大歡喜。若是不樂意,那就只有魂飛魄散一條道了。

  秦祁聞言也湊近看,挑眉疑惑:“你剛還說讓王員外為她償命,這會就要讓她魂飛魄散了?”

  沈扶月以一敵二絲毫不慌:“她是需憐憫,可她自己化為尸鬼時,也應(yīng)有此準備。我從不修慈悲佛?!?p>  不修慈悲,故而不會多問“皈依否”。她為上神,自有雷霆手段。

  僧人皺眉不語,看著似乎是想好好和沈扶月論論道義和慈悲,算作一次道僧交流。

  倒是秦祁說話一針見血:“那你為何修道?堅守是何?大道為空不是讓你連道心一并空了,身為道士卻不知堅守不知初心,你這道袍白穿了?”

  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角落里的王員外是震驚了。他一直以為兩人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是道侶或者是同輩,而且沈扶月一身道袍還腰佩長劍,怎么看怎么顯得厲害一點,這個男的就差一點,看著風(fēng)流,一身塵世氣。

  倒是沒想到,這個男的居然敢訓(xùn)斥她。高人都有三分傲氣,這要誰當眾被訓(xùn)誰開心?

  王員外都準備好了一會被遷怒等死,結(jié)果卻看到那人垂著眸的樣子。

  ……似乎,還有一點委屈。

  王員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再看,沈扶月斂了情緒,一身清霜。最后一絲落日余暉纏在她衣角之上,顯得更為清冽。

  “是,那我換法子吧。”

  沈扶月低頭來的簡單,秦祁一愣,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她很少在決策方面和自己嗆聲。

  平日無關(guān)痛癢的打鬧,這人會露出爪來,不輕不重的撓人一下。反而這種關(guān)于底線之事,遷就他遷就的過分。

  只是委屈了王家的人又馬不停蹄的準備材料,一通人仰馬翻后,月都已經(jīng)爬上中天了。

  沈扶月轉(zhuǎn)變方法,但是依舊想折騰一下王員外。不甚客氣把人綁在椅子上:“雞血蘸過的黃豆,到時我們顧不上你你就自己看著辦?!?p>  “那這是我吃……”

  沈扶月聞言手一頓:“也行,不過你吃完了到時你得自己去給她當口糧了?!?p>  這就是遷怒!

  王員外敢怒不敢言,因為沈扶月綁人綁的屬實麻利,像是干了許多次了。

  僧人也在準備東西,似乎打算若是沈扶月還是準備強行鎮(zhèn)滅她,就出手救人。

  秦祁……

  沈扶月綁完人,才發(fā)現(xiàn)秦祁不知道哪去了。

  “他出去了。”

  僧人看沈扶月似乎打算撂挑子找人,好心開口道。

  話外之意就是秦祁是特意獨自出去,不想讓她打擾。

  沈扶月手一頓,轉(zhuǎn)而閉目捏了捏額心。再次睜眼時,空氣中月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濃稠了起來,冷意如附骨之蛆,帶著幾縷不易察覺的腥氣,散漫開來。

  沈扶月開口,指尖擒一符咒,道:“來了。”

南風(fēng)驚春

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這倆其實就是一路人。(有理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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