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傷勢
晨間被谷中自然的風喚醒,冰雪之心伸了一個懶腰,渾身都有種說不出的愜意。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睡得第一個好覺。
骨堆已經(jīng)消散,玖蓮盤腿坐在一旁,身上的衣物未見半分凌亂。這看起來實在是一種本事,在睡夢中也保持著端正平和的樣子,她覺得就算自己再重來個三輩子,也是絕對達不到的。
“玖蓮,醒醒,我們出發(fā)吧。”
小白龍的藏骨之地屬于一處絕地,來者要么使用魂力出去,要么遣使龍魂送他們出去。她昨天對出谷的事情絕口不提,不知道他現(xiàn)在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起來吧,我們要走了。”她說話聲音不算輕,可是玖蓮依然毫無反應。
“居然睡的這么沉~嘿嘿?!?p> 冰雪之心一時玩心大起,就拔了地上的枯草插在他的發(fā)間,乍看起來像是睡著時腦袋上翹起來的一根呆毛,令玖蓮身上清冷的氣質(zhì)一下呆萌了起來。果然長得好看的人,不管是頭上插朵花還是插根草,都不影響形象。
“嘻嘻。”
她又拔下一根枯草,用草穗子瘙他的鼻子,可是等來的反應一點也不好笑,玖蓮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原以為只有淺眠的人才能在睡夢中管束自己的行為,這時候方才知曉,真的有人將禮儀刻在了骨子里。
不玩了不玩了。
“起來啦!”她丟棄掉草根,輕輕晃了晃巋然不動的人,但這一碰,便感覺到不對。
“怎么……”
原本還在打坐的人毫無知覺的歪倒在一邊,四肢都像是有了僵化的跡象。
冰雪之心大驚失色。
“白龍鞭送我們回去!”她拋出鞭子,更是懊惱自己怎么粗心的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不對。
白龍鞭懸浮于空中,以它為中心,四周漸漸的匯聚了一個小型的漩渦,漩渦不斷擴大,最后成型像是一團由風壓縮成的獸。而白龍鞭,則是獸體中的一根脊骨。
透明的獸將她和玖蓮一同托起帶離了絕壁,不過離開了藏骨地,由白龍鞭自主聚攏的獸型便松動了起來,一路疾飛一路如同漏氣的救生圈一樣,她和玖蓮可以容身的范圍越來越小。
“哎喲!”
飛到半途時,強弩之末的獸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嘯,終于潰散,兩人一鞭則應聲落地。好在七武城積雪深,摔在上面也不怎么疼。
可那一聲長嘯卻不是好消受的。
七武城眾人都將這一聲獸鳴聽的清晰。同一時間,雪山崩塌,多處礦洞內(nèi)發(fā)生了坍塌事故,臨海鎮(zhèn)街市眾人無一不被聲音震得頭暈耳鳴。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我剛剛聽到有野獸的叫喚!”
“是地震了還是雪崩了?”
許多人從酒館里跑出來查看。
“太可怕了!”
“這聲音震得人頭暈,哎,桑木先生,你可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有什么事兒,我們都聽慣了,就這樣?!鄙D静辉谝獾?。
“紅胡子大哥有沒有什么高見??!”
“不關你們的事!”
“這這……”眾人面面相覷。
冰雪之心被人從雪地里扶了起來,她好一會兒才從重影里看清來人的面目。
“海砂!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
看到海砂的瞬間,她那顆強打起堅強的心瞬間找到了依處?!澳悴皇钦f我到哪里你都能找得到的嘛!”
“昨日你的感應突然消失了,我也是剛剛才重新察覺到你的位置?!?p> “海砂,怎么辦,玖蓮出事兒了,他一路上都沒有醒來過。你幫幫他,幫幫他!”
七武城人不善醫(yī),因為久遠的歲月中他們也不怎么需要這項技能。他們知道的藥材,大概十只手指就能數(shù)完,她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可是還是忍不住詢問,因為她實在沒辦法幫玖蓮了。
“玖蓮大人幫過你,我們都不會讓他出事的!”
“怎么辦,海砂,你先帶玖蓮回去好不好!”
“好,你別哭了。我一定帶他回去!”海砂扛起倒在雪地里的人就飛奔起來。
她脫力的坐在雪地上,暗自抹了好一陣眼淚才恢復了一些力氣。她伸手招來一只雪雀,耳語了幾句后又重新將它放飛。
“嚶嚶嚶?!?p> “嚶嚶嚶?!彼牟幌竦男~F不知何時跑到了她身邊,小獸一爪踩著被她壓在身下的鞭子,一爪還不斷的刨雪。冰涼的雪塊落在了臉上,才讓她微熱的眼眶降下溫來。
“小妖怪,你怎么來了。”她掐起小獸強迫它與她對視。小獸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轉著,看起來機靈極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倒是我,白白生了一場病呢。”
也是因為這場病,徒生出許多事來。
“嚶嚶嚶?!?p> “看見你真好!”她將小獸一把抱在懷里,柔軟的觸感果然讓人安心了許多。可是小獸四肢撲騰著,似乎很驚恐,它扭動著身子,一刻也不停歇,待到終于脫困了,那模樣比脫離虎口的兔子跑的還快,一溜煙消失在了樹后。
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如此不受待見。不,或許是第二次。
她推開小院的門,里面早已聚攏了許多人影。
茗蝶和碧漪守在屋子的門口。還有一些來自外陸的生面孔,也似乎是在這里等待,他們此刻全都注視著那件閉門的小屋上,似乎這樣可以為里面的人帶來一些力量。
“怎么這樣狼狽。不過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辈势鞛樗眙W邊的亂發(fā),動作輕柔。
“在七武城我能出什么事兒啊?!彼势鞁饗鸬氖郑裢R话闳鲋鴭?,可是那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人一看便知她的擔憂。
“他會好起來的,茗蝶領來了他們的醫(yī)師。”
“嗯,一定會好的?!?p> 雪雀親昵的繞著冰雪之心飛了幾圈,直到她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后,才翩然停在了枝頭上嘰嘰喳喳唱了起來。
接連幾日,小樓都是燈火通明的。白日里有人拜訪,夜間也有商船的醫(yī)師隨行看護??墒蔷辽徱琅f沒有醒來。人人看起來都是一副愁云慘淡的模樣。
但凡有些權勢的人都來看過玖蓮,有些人是出于崇拜,有些人出于敬畏,有些人怕惹禍上身,更有些人是希望神官醒來后還能記得那一份面子情。他們奉上的名貴藥材堆滿了一屋子,卻沒一樣是對癥的。
“這可如何是好啊!”
“醫(yī)師有話請直說,玖蓮大人身份尊貴,切不可延誤了救治!”
“船主有所不知,大人的傷在七武城外任何一個地方,都算不得什么大病,憑借公子的魂力,只要稍稍運轉調(diào)養(yǎng)便可脫險。但……”
“但這里是七武城!哎呀!”商船主苦惱至極。
按說憑他一個小小船坊老板,即便是等到了神殿十年一次的受洗盛典,也自認沒那個福分能和神殿的主祭神官扯上半分關系??墒亲缘弥辽徎杳缘南⒑?,他成了這批商隊中地位最高的存在,便日夜寢食難安。他除了親自把關藥材,還擔任起了迎來送往的管家之責,更恨不得以身代之替神官躺在床上。
因為不管是黑衣人刺殺,還是神官命懸一線,哪一件都是要命的大事!他害怕若是回到東燚后神殿追究起來,再大的家業(yè)也難擋神殿之怒!所以他現(xiàn)在但凡有一個辦法,就算讓他散盡千金也是一定會做的。
“醫(yī)師,你再想想……”對了,散盡千金。船主神情一亮?!搬t(yī)師,若我們現(xiàn)在返航,是不是大人的傷便無礙了!”
“好是好,可是……”
“我知道你的擔憂,但錢和命相比,孰輕孰重我相信大家都能明白!”船主說風就是雨,“我現(xiàn)在通知各家,即刻返航?!?p> “等等!”醫(yī)師叫住了船主?!按耸码m急,只是其一,當務之急是要找一人為大人度以魂力,我用藥暫時封住了大人的經(jīng)脈,這是避免大人在昏迷時調(diào)動了魂力引發(fā)反噬。可是大人本身就已經(jīng)有傷在身,若不用魂力滋養(yǎng),貿(mào)然移動下必然傷勢更重。這返航一路顛簸艱辛,恐怕是難以支撐?!?p>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是天要亡我!”
這時候正好碧漪端著藥碗進來,她是大家見證下神官認可的契約人,所以即便兩人知道她原來的身份,也只會選擇忘記。
三人見禮,醫(yī)師眼睛一亮,道:“碧漪姑娘,我們正好商議回程之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p> “不敢當,如果可以救大人,還請船主行個方便?!?p> “那是自然?!贝髅c頭道。
醫(yī)師又道:“只是此時有一困難,需要碧漪姑娘你親自出手?!?p> “我?”她有些不敢置信。
“沒錯,神官大人此時的癥狀是魂力枯竭,寒氣入體,冰邪已經(jīng)侵襲至皮膚表面。如果姑娘能用魂力為大人祛除體表冰邪。大人便有望能在返航途中蘇醒。”
“可是茗蝶已日日為大人度以魂力?!?p> “杯水車薪!”醫(yī)師不住的搖頭。
“可我初感魂力,恐怕不及茗蝶萬分之一!”
“非也非也!神官大人一直由一股微弱的力量保護著命脈,猶如一條絲線懸著鐵塊,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因此我們此刻需要一位魂力強大,又不會引起神官排斥的人來幫忙。姑娘與神官大人是契約關系,又有圣物認主,圣物引動星辰的力量,在這七武城,沒有一人能比姑娘更合適了?!?p> 碧漪忐忑的捏著手指:“可我與大人的契約,并沒有完成?!?p> “什么!”兩人同時大驚。
聽到此處,冰雪之心站在窗外,后悔的握緊了拳頭。
事情的好好壞壞單看一時之景誰能說的清呢,她原以為自己和玖蓮陰差陽錯的契約是好事,她多了許多和玖蓮相處的時光,可是此刻卻要用玖蓮昏迷她根本無法施救的代價換,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什么也不會插手。
“冰雪之心,和公子的契約人,是你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的茗蝶還蒼白著一張臉,可是聲音卻十分篤定?!拔抑朗悄?,公子手上的契約之紋,和你的一模一樣?!?p> “我……”她想躲起來,因為她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蜜汁燉海棠
愛是彩色糖衣包裝卻沒營養(yǎng)的藥藥,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