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嫌疑人，陳朝

　　昏暗陰森的走廊、推開門探出的身體、外面依次站列的人、表情各異，恍若完成了一次無聲的默片。

　　逼仄狹窄的舞臺上，主配角演員全部到齊。

　　這個時候如果有個攝影師抓拍，大抵是能夠直接作為懸疑電影的宣發(fā)海報。

　　詭異，安靜。

　　焦凱哆嗦著牙齒，感覺如芒在背，脖頸似乎被掐勒住，無法扭動回頭。

　　房東大媽驚愕的杵在原地，前兩天才燙卷染的頭發(fā)，無聲地凌亂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誤闖進(jìn)來的局外人，雙手捏住圍裙邊緣，不知道該不該撿起地上的搟面杖。

　　薛飛握住電棍，滿臉戒備，剛才眼前畫面太過驚悚——低頭的時候從門內(nèi)直對上一對眼睛，那視覺上的突兀沖擊，駭?shù)盟呐K差點(diǎn)驟停。

　　這不就是恐怖片里的經(jīng)典橋段么～

　　所以，這家伙是變態(tài)殺人犯無疑了！

　　鄧斌倒是還留有理智，沒有給陳朝臉上貼上犯罪分子的絕對標(biāo)簽，但是也不動聲色的挪了一步，用自身將焦凱和房東大媽擋住在走廊后面，并鎖死陳朝逃跑的路線。

　　一般正常人看見警察堵住自己家門口，無論犯沒犯罪，心里都會惶恐發(fā)憷，臉上從而露出緊張，忐忑的神情。

　　當(dāng)然，不排除一些特別狡猾的犯罪分子，慣會管理表情來掩飾真實(shí)的情緒，但是身體肌肉依然還是會不自然地繃緊，這是生物本能做出的戒備防御，是瞞不過老警察的雙眼的。

　　但是眼前的男人呢？！

　　鄧斌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著陳朝，甚至用手電筒光的強(qiáng)光朝對方的臉上照去。

　　然而，后者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只是微微瞇了下眼，然后推開門拉開客廳的燈。

　　先邁出半只腳，半邊身子，接著整個人才慢慢悠悠的全部落在走廊上，背后客廳透出的光罩在他身上，從腳下投出一條筆直的影子。

　　唔…腳上穿著兩只不同款不同色的籃球鞋，頗有種滑稽和分裂的怪異感。

　　腿上是一條松垮垮的休閑褲，身上穿著一件被身材撐得變形走樣的白襯衣，外面隨便套了件黑色的針織毛衣。

　　頭發(fā)濕漉漉的剛洗過，額前的頭發(fā)也是剛修剪過一般的異常平整，鼻梁上則戴著個斯斯文文的金絲邊框眼鏡。

　　“小說家的穿搭審美是這么特別的么？”

　　鄧斌眉角兩側(cè)的魚尾紋皺的更深了，他沒有辦法對陳朝的氣質(zhì)做出一個初步的判斷。

　　眼前的男人太放松了！

　　明明是不倫不類的怪異穿搭，卻顯得異乎尋常的放松，而在放松中透出的是一種淡定+自信，不，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自信了，應(yīng)該說是篤定一切的強(qiáng)烈自負(fù)。

　　油膩、邋遢、滑稽、非主流、放松、自負(fù)、淡定、斯文……種種矛盾的標(biāo)簽特質(zhì)，怎么能如此雜糅融合在一個人身上！

　　還是以一種初印象的方式，近乎一股腦地呈現(xiàn)在別人面前。

　　如果用心理側(cè)寫的方式來針對這些標(biāo)簽繪制出人物面貌，那他會畫出什么…..一張尖銳分割開的臉頰，零碎拼湊且扭曲的五官？

　　“這個人不太對勁！”鄧斌臉色變得凝重，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他這么放松是因?yàn)樗V定警察會來，所以他不戒備，是因?yàn)檫@根本就是他想要的，他想要警察來！”

　　“他故意放走焦凱，其實(shí)不是想和焦凱玩一場游戲，而是想讓焦凱去報案，然后和引誘來的警察玩一場游戲?！编嚤箢^皮發(fā)麻，“如此就能解釋的通，為什么殺人目擊者能夠被放走，甚至可以安然無恙地抵達(dá)派出所報警，因?yàn)檫@從頭至尾都是他一手編排好的劇本?！?p>　　鄧斌右手的傷疤在隱隱作痛，他內(nèi)心中默默將陳朝的危險程度調(diào)到了最高級別。

　　他此刻在內(nèi)心中已然大概率判定陳朝為高智商的變態(tài)殺人犯，這是一場對方精心準(zhǔn)備的游戲。

　　這也就意味著，而他們想要在這棟樓里，找到一具尸體，或者任何能夠證明陳朝殺人的證據(jù)，恐怕會很難了。

　　單憑一個酒后目擊者的證詞，則根本判不了罪，甚至連立案都做不到。

　　沒錯！

　　鄧斌的判段基本與事實(shí)吻合。

　　陳朝的確殺人了！

　　焦凱真的目擊了！

　　焦凱真的喝酒了，也被放跑去派出所報案了！

　　然后…

　　尸體也真的不翼而飛了??！

　　咔啪！

　　連續(xù)地，窗戶玻璃脆裂碎掉的聲音從臥室里傳出來。

　　陳朝微皺眉頭，托扶鏡片，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

　　“屋子里有人！?！?p>　　薛飛大腦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向焦凱詢問過一些陳朝的基本情況——其中有單身獨(dú)居青年這一條。

　　那么，此刻在屋子里的人，極其可疑，不是受害者，就是犯罪同伙?。╫s：夏囡囡的身份很難界定啊，她也許是雙重身份∑(っ°Д°;)っ）

　　薛飛猛地搡開陳朝，直奔臥室，撞開臥室門沖進(jìn)去。

　　愣！

　　腳下突然止步，眼前的情況和他預(yù)想的又不太一樣。

　　陳朝被推到墻邊，門邊桌子上的刀具架被碰翻，兩柄菜刀同時掉落在地上。

　　鄧斌和陳朝同時將視線集中過去。

　　“站好，不要動?！编嚤笈e起電棍指著陳朝厲聲警告。

　　陳朝揉揉肩膀，非常配合的沒有彎腰去撿刀。

　　“別緊張，我沒有用刀的天賦啦～”陳朝咧嘴自嘲的笑道。

　　鄧斌根本聽不懂陳朝的冷幽默，只是死死的瞪住陳朝。

　　眼神殺～

　　陳朝無奈的嘆了口氣，偏頭看向躲在后面，又悄悄將搟面杖撿起來的房東大媽委屈巴巴道：“房東大媽，這可是您的地盤兒啊，就讓警察這么闖進(jìn)我房子里，搞得你這好像跟窩藏了個殺人犯似的，這傳去可不好聽吶！”

　　房東大媽臉色變了變。

　　陳朝咧嘴繼續(xù)道：“這樓里都是些大舌頭，到時候七嘴八舌的亂傳一道，以后還有人敢在您這兒租房子么，嘿～別說時不時漲漲房租嘍，能不降，您就得謝天謝地啦！”

　　陳朝早就把房東大媽的性格摸透了，寥寥數(shù)語就把她挑撥的原地炸毛。

　　涉及到自身利益，房東大媽徹底入局！

　　在每月收租這項(xiàng)投資上，只漲不跌是婦女版葛朗臺必須貫徹維護(hù)的人生信條。

　　這可比投資中國股市靠譜多了！

　　在可持續(xù)性的收入面前，犯罪，死人，當(dāng)即就唬不住她了。

　　“什么殺人，死人??？”房東大媽毫不客氣地扯開焦凱，擼起袖子就朝著鄧斌氣勢洶洶地走過去，“你們可不能聽焦凱說啥，就是啥??？”

　　“這混蛋一天到晚喝酒，沒個清醒的時候，嘴里的話都是夢話?！?p>　　“警官，我這樓里住著的都是好些年的老租戶了，都是知根只底的人，不可能有壞人的啦～”

　　“而且就說陳朝這小伙子，平日是最有禮貌，看著也最乖巧，怎么可能殺人嘛，肯定是焦凱喝大了，窩在屋子里看恐怖片兒，搞得分不清現(xiàn)實(shí)還是做夢呢?！?p>　　“焦凱這個人特別地沒素質(zhì)，經(jīng)?？垂砥瑑海袅窟€放得特別大，整個樓道鄰居都被他吵著?！?p>　　“哦，對了，焦凱就是一個干苦力的油漆工，他這就是嫉妒人陳朝是吃筆桿子的文化人！”

　　“私底下不止一回，在背后說人家壞話，人品非常有問題，今兒半夜不睡覺，又在樓道里耍酒瘋，你瞧他把我這樓道給禍害的，警官你們趕緊把他抓走，關(guān)局子里反省幾周，我回頭就讓他卷鋪蓋搬走?！?p>　　中年婦女講道理的架勢，嘴巴就是跟機(jī)關(guān)槍似的一秒不停。

　　房東大媽一點(diǎn)兒不怵的拿搟面杖懟上電棍，同時用粗壯的水桶腰使勁從鄧斌旁邊擠過去，探個腦袋就往313屋子里猛瞅。

　　鄧斌的注意力都用來提防陳朝去撿刀，而且對這種潑婦似的老娘們兒一時間也沒啥辦法，哪里能阻攔住這彪悍的房東大媽。

　　“殺什么人了，屋子里不就一脆生生的小姑娘么？”房東大媽心臟徹底掉回肚子里，說話嗓音更響亮了。

　　鄧斌愣住，側(cè)過身朝屋里看去。

　　陳朝對著房東大媽比了個大拇指，然后對著鄧斌無奈的聳肩攤手道：“一切都是場美麗的誤會，警官您可以友好的請我回局子里喝杯茶，然后聽我講述另一個版本的故事?！?p>　　說罷，陳朝對著躲在最后面，根本看不見屋子里狀況的焦凱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