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純,先生交給你的冊子如今讀懂了多少?”
這時,一聲清冷的聲音將小純從神游狀態(tài)中拉了回來,見到面前宮九一那近在咫尺的蒼白面容,又看向她手中的一塊小板子,身體一陣哆嗦。
“第一章好像已經(jīng)能看懂了三分?!?p> “三分……還可以?!?p> 見到女子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純這才松了口氣。
最近先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去書堂講課,只是說了一聲要出去走走,就離開了院子,已經(jīng)幾日未還。
而自己的課業(yè)也是被先生交給了宮九一。
宮九一面色清冷,卻是個溫和的人。
但是,在教書這一塊,她比先生還嚴(yán)厲,稍有不慎,小純就要挨兩個板子,小手腫的老高。
“那我們今天就到這里?!?p> 聽到宮九一的話,小純緊繃的小臉也是松緩了下來,現(xiàn)在心中只求著先生能夠趕緊回來。
“接下來,我要講外面的世界,你想聽嗎?”
聽到宮九一的話,小純楞了一下,一臉歡喜,連連點(diǎn)頭。
猴子給他講得是仙境美景,中土傲來;先生講得是匪夷所思的神魔志怪。狐媚妖精;而宮九一每當(dāng)課業(yè)結(jié)束,則會給自己講如今山村外的世界,那更有煙火味的世界。
一直生活在小山村中的小純,自然被宮九一口中山村外的世界所吸引。
“好,那你可不準(zhǔn)跑神了?!?p> 小純點(diǎn)頭,正襟危坐。
宮九一伸出蔥指捂在口前,輕咳一聲,緩緩出聲道:“我們現(xiàn)在待的地方?jīng)]有名字,如果按照地理位置劃分的話,這里應(yīng)該算是中土南方地界?!?p> “而如今天下,可以說是個大染缸,中土,南瞻,北蘆,蓬萊,西賀州,各據(jù)一方?!?p> “至于天下多大,我也說不清。單單是中土便有百萬里地域。便是至尊,尚不可一足踏之,”
“那宮姐姐,你之前告訴我,你來自鵲山,鵲山在哪?”
看到小純一臉好奇的神色,宮九一想了想輕聲道:“按道理說,應(yīng)該在中土極北?!?p> “那距離這里一定很遠(yuǎn)吧?”
宮九一楞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凄涼,
“很遠(yuǎn)。”
“姐姐你真可憐,居然跑這么遠(yuǎn)找先生?!?p> 可憐?
是啊,是很可憐。
“好了,小純不說這個了,我問你一個問題。”
宮九一不愿在這個問題上多做文章,手臂撐在桌面上,手托香腮看向小純,清冷的面龐上罕見的露出一絲笑意。
小純傻眼,但是見到宮九一那滿是笑意的眼神,不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小臉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姐姐你問就是了。”
“小純,你想做天下第幾?”
天下第幾?
小純有些迷惑的抬起了頭,宮九一給自己講了很多當(dāng)今世界的奇聞異事。
其中,他便知道了天下有榜名曰:天地榜,四年一換,大修行者可以名列榜單,而天下修行之人對決前,最喜問的一句便是:閣下,天下第幾?
對于宮九一的這個問題,小純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到目前為止,除了先生給了他一本叫做《四寸》的小冊子外,根本沒有教過自己修行,而自己目前見到的所謂的修行者也只有與山石融為一體的猴子和面前的宮九一。
修行者是個什么樣的概念,小純到現(xiàn)在也沒個清楚的概念,更別提自己想成為天下第幾。
“不知道。”
小純實話實說。
宮九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追問,笑著將小純送出了籬笆院,小狗無聊地窩在院子里打了個哈欠。
小純路上遇到幾個玩伴,打了幾聲招呼。
但是他們都不樂意跟小純說話,自顧自的玩耍起來,顯然是之前挨打那次的仇怨,到現(xiàn)在還記得。
小純也不自討無趣,回到院子,陪小丫玩耍了一陣,起鍋?zhàn)鲲?,屋外的天色卻是陰沉了起來,陰惻惻的烏云籠罩天空。
看來今天有雨。
吃過飯,小純想要送些吃的給猴子,這次卻被爺爺喊住,告訴他今天不許出門。
小純雖然擔(dān)心猴子會不會餓著,但是見到爺爺面色嚴(yán)肅,也便不再說話。
沒過多久,天空便低沉了下來,轟隆隆的響聲響徹天地,一道道恐怖的雷霆在陰云中翻騰。
小純抱著小丫坐在自家破舊門檻上,靜靜地看著昏暗的天色和閃爍的雷霆。
小丫打了個哈欠,窩在小純懷中睡了過去。
磅礴大雨而至,豆大的雨滴擊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發(fā)出悅耳的擊打聲。
院中的水翁也是慢慢續(xù)起了雨水。
小純喜歡這種雨打萬物聲音,看著面前的雨幕,小純突然有些想念遲遲未歸的先生,不知道先生在外面有沒有帶傘,會不會被雨淋到。
“小純,該睡覺了?!?p> “哦,來了?!?p> 小純抱著懷中已經(jīng)酣睡過去的小丫朝著屋內(nèi)走去。
先生所在的籬笆院中,正在給臟兮兮的小狗用溫水清洗著身體的宮九一,抬頭看向那門外的滂沱大雨,漫天雷電,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山村中的大人,將自己那頑皮的孩子哄睡著后,也是來到窗前看向屋外,神色各異。
正在山洞中打著瞌睡的猴子,也是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山村百里開外的山頭,一面色清秀書生模樣的男子,一身白衫已被雨水浸透。兩腿外張,四仰八叉坐在一塊青石上,氣喘吁吁,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樣子。
“先生你第九道劫已經(jīng)過了,我們該回去了?!?p> 而被他喚做先生的高大的老人,此刻正仰頭看向漫天雷霆,面色如常。
“方才漏過去多少?”
書生掰了掰手指,笑道:“不多,也就十來個吧?!?p> 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次是福是禍,就只能看那小家伙自己的造化了?!?p> 對于先生的話,書生卻是有些不滿忍不住抱怨道:“先生,你既然覺得心中有愧,收了小師弟為徒。為什么不帶他一起回去?”
先生搖頭,雨幕落在身前一寸,便不能再近先生的身。
“我雖然將《四寸》傳給了他,并收他為徒。但是否他真有資格當(dāng)你師弟,還要看他自己造化。而且我已經(jīng)跟那猴頭打過招呼了,后續(xù)的事情,他會處理,你也無需太擔(dān)心?!?p> 說話時,書生身旁已是多了幾十道人影,有老朽,大漢婦人,酣睡孩童。
先生此話,不知是說給書生聽,還是說給人影中的老人一家聽。
書生不語。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p> 先生扭頭看了一眼山村的方向,暗嘆一聲,便不再看,轉(zhuǎn)身朝著遠(yuǎn)處走去。身后幾十人也是一起消失在了雨幕中。
對此,書生男子也是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拍拍膝蓋,從青石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看向山村方向,咧嘴笑了起來。
“小師弟,你可不要讓師兄等太久??!”
大雨滂沱而下,似要沖刷著世間的所有污垢,包括先生腳下的駭人血跡,書生背后那堆積如山的尸體。
鮮血浸染大地,在雨水的沖刷下,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