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依舊來到了“家常菜”。
進店門時,剛好與豆腐女孩——使用不夠禮貌的稱呼請原諒,打了個照面。擦肩而過時,兩人的手背擦過,她的體溫很低,冰涼柔軟的觸感擴撒開來。扭頭偷瞄她一眼,神態(tài)動作一如既往。
店中柜臺后的阿古眼巴巴地張望離人,不知有無意識到我的到來。
“您好,歡迎光臨?!卑⒐诺男θ萁橛谧錾獾臓I業(yè)表情與友人相見的開懷之間,發(fā)音些許拖沓,和平日相比多了幾分萎靡。
“嗯,今天的套餐是什么???”
“苦瓜炒雞蛋,那邊的鐵桶里有喝的,隨意盛?!?p> “來一份?!?p> 阿古盛菜的時候,我拿起柜子里疊好瓷碗最頂上的一個,另一手握住傳來余熱的鐵勺。
“在這里藏著呢,黃豆朋友們。”我攪動鐵桶中的豆?jié){,猶豫后還是舀出一大勺:“我說啊,總是吃同一類食物會營業(yè)不良的吧。偶爾也做點更有養(yǎng)分的東西吧,燉牛肉、清蒸魚什么的,價格高一些也沒關系的哈。”
“牛肉明天來吃,魚就不要為難我了。”
我詢問的目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嗯……說出來有點丟人……我對魚類……會怕?!闭務摬幌驳氖挛?,阿古眼皮一垂一垂地打顫,神色黯淡:“魚類啊……眼球是凸出的……它們沒有眼皮?!?p> 阿古夸張地吞咽唾沫:“它們啊,一直在看你,大卸八塊的時候也在,開膛破肚的時候也在。魚的眼睛是活的?!?p> 他說的激動,瞪大的眼逼近正圓,盯住了我,眼球外圈細小的血絲將人的映像糾纏緊勒。
“你太過神經質了?!毖矍虻脑掝}顯然并不討喜,我和阿古的關系也沒有親近到成為他的“負能量垃圾桶”。抬手索要準備好了的餐盤,我結束了對話。
落座后,我背向柜臺,低頭進食。
粘稠的苦瓜汁液包裹住,沒有料想中的清脆,澀味苦味魯莽地于舌尖味蕾踐踏而過。阿古的菜品受其心情左右,但永遠歸屬于美味的范疇,在“好吃”的有限領土間自在奔馳。而這次他搞砸了,黏稠的口感夸張的惡心,苦瓜味道的不足顯露無疑,過多的調味料像是菜鳥魔術師在掩飾現(xiàn)場表演的露馬腳。
苦味、咸味訴說著苦澀失落的心思;粘稠的菜湯訴說著迷惘的態(tài)度,而失格的味道訴說的是什么?心思不在此了,我想。
過了午間最繁忙的時段,抽出空當?shù)陌⒐抛龅搅苏龑γ娴囊巫由稀?p> 無視正糾結要不要指出飯菜難以下咽的我,阿古先行吐出他的煩惱:“事情不大順利?!?p> “她沒收下?”
搖搖頭。
“那就是好事。”
“她啊,只能說是收下了。然后就和沒發(fā)過一樣,照常來吃飯,一句話不多說。如果不是空袋子還留著,我會想送出禮物的事只是個夢?!?p> “總不能指望收下個禮物直截了當?shù)貝凵夏?,主動找你約會吧?!?p> “說什么愛呢?!彼麑@個關鍵詞很敏感:“我也鼓起過勇氣了……去主動搭話……可是除了點餐和結賬外全部不理我?!?p> “表面來看仍是原地踏步呢?!?p> “我想再加加油?!蔽兆∪^的他在緊張,“去見她,把感情傳達給她?!?p> 早些迎來結局,無論好壞,對兩人都好。琢磨著我的支持有幾成源自盡快吃到往日午餐的愿望,我敲定之后超過十分鐘的發(fā)言思路——加油加油加油。
阿古一愣神,而后極具特色的美麗眼瞳生動展示了所謂的“靈光一閃”,神秘兮兮地遞出拳頭。金屬物轉移到我的掌心,鍍銀的羽毛外形金屬片,原本安置在送給女孩的吊墜外圈。
“那天我被它刮傷后,思來想后放不下心來,又回去了首飾店,托人卸下了它。您陪我辛苦半日也沒感謝過,拿著做紀念,好歹是個鍍銀的玩意兒?!?p> 兩指捏住鍍銀“羽毛”停留在豆?jié){的上方,背向層層反射而來的日光,投下一團黑影,在液面的晃動中割裂融合。
我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