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的色澤黑棕雜交,也許是受潮過,質(zhì)地有些柔軟,算不得筆直。
我夾起盤中的菜品,嫩白的豆腐上點綴著鮮紅的肉沫,麻婆豆腐的香辣味兒飄過鼻尖。
又是豆腐,無奈地思索著,我將食物送入口中。
我算是這家街邊小店的???,習慣了懶洋洋的單身生活,每日的晚餐多是來此解決的。小店沒什么好聽響亮的名號,門前的招牌上只寫了“家常菜”三個簡單易懂的字。四人座的方桌鋪上酒紅的桌布,殘留幾處根深蒂固的污漬,但看的出常常清洗。沒到飯點會提前準備好幾樣燉菜小炒,方便焦躁、趕時間的新時代客人。當然,若是不怕等候,點菜現(xiàn)炒也是沒問題的。
小店的老板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不知道姓什么,但會在熟客叫他老板的時候,客氣地搖搖頭,說叫“阿古”就好,老板老板地太過生分了。我來過幾次,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也開始叫他阿古。
阿古模樣算不上俊俏,圓臉濃眉小鼻子,在說媒的老大娘口中最多形容成“精神小伙”。但他有一雙很美的眼睛,隱隱蘊藏著一絲亮色的眸光,讓人聯(lián)想到對古代美人的通俗贊美。
阿古個性憨直,在我看來有些過于憨直。喜怒哀樂平整地堆放在臉上,似無人管理的玻璃展柜般展現(xiàn)內(nèi)心。他的個性是一把雙刃劍,無意間得罪過許多初次相見的客人,也吸引來許多??停乙彩瞧渲兄?。有趣的店主阿古和意外合口的飯菜,哪個是日復一日來此的理由本人也琢磨不出,來這里吃飯的事有著神秘的使命感。
飯勺移動,辣味上沖,鼻子癢癢的。阿古作為“家常菜”的廚師,他的心思清楚地展現(xiàn)在每日的菜品之中。我不知道這個發(fā)現(xiàn)是我一個人的獨到想法,還是眾人的心照不宣,多次的準確判斷讓我斷定這不是我的妄想。
每當他陷入悲傷、懊悔等負面情緒時,當天的菜品會偏咸一些,仍算是美味,只是需要多盛碗米飯了;而當他心情不錯,感受著滿足、喜悅時,糖漿、蜂蜜、白砂糖就成了常見的佐料;而今日辛辣的口味表明了掌勺的大男孩內(nèi)心的動蕩激昂。
我擦去腦門浮起的一層薄汗,余光看到領桌的人起身結賬。那個獨自吃飯的女孩,和我一樣是每天都來的大??停彩锹槠哦垢牧硪粋€成因。
女孩的相貌普通,打扮也是一樣無特色,是能夠輕松融入人群的類型。但若是多看兩眼,就能夠覺察出一絲不凡。其一,是神情,她的眼球從不左搖右擺,身邊的一切無關我事,淡漠地微微靠下,若是她的身高多個一倍,可以如蒼天俯視萬物,這幅神情會切合許多。其二,是皮膚,她的細膩柔白,只是看上去就能預感到其觸感的美妙,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物的話,我的聯(lián)想看來與阿古一致——豆腐。
女孩走進,阿古如臨大敵的繃直后背,手指尖捏住紙幣,通紅著臉小心翼翼不去觸及女孩柔白纖細的手指,一言不發(fā)地找零,慌亂中幾個硬幣掉了撿、撿了掉,滑稽得很。
明眼人一眼能看出,阿古是迷上這女孩了。
不知道憨憨模樣的阿古有沒有琢磨明白情和愛,總之,他的小小念頭可盡藏在每日的菜譜中。我咽下最后一口豆腐塊,底部的豆腐塊沾滿湯汁,辣得我直吸氣,阿古的火熱情感,在傳達給女孩前,已經(jīng)拿下另一人了。
擦擦嘴,系好襯衣最上方的一顆紐扣,結賬,道別沉溺于愛情無心寒暄的店老板,我結束了本次的用餐,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