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冉起床氣消散過后，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坐在馬車?yán)锊谎圆徽Z，濟蒼輕輕攬住她，問道
“要不要再睡一會？恐怕還要多時才到”
趙冉緩緩搖頭，也反手攬住濟蒼，重重嘆一口氣，嘆地濟蒼心里也泛酸
“…怎么了？”
“…我有好多事要告訴爹娘…不知該從何說起”
趙冉又自嘲笑笑，心想，說再多也沒用，爹娘是聽不見的
有什么事要傾訴的時候，她可以幻想那份牽掛還在，可以在心里喚娘親爹爹說我近來如何如何，可因為這樣，想念起爹娘來心里的痛苦真是無法稀釋，幾乎把人逼的心里難受而甘愿身死，若能遙想有一天與這痛苦和解，恍然是誤會一場該多好，可誰也明白才不是誤會，更難在于，深陷折磨的人不懂得遙想
趙冉想起父親死前的瘋狂，她怨恨，氣惱，可獨活于世才明白，母親走后，父親只能把自己逼瘋才能疏通一點郁結(jié)，否則承受不住，連尚且活著的她也要拋卻了，雖然終究是永別了……，說起來當(dāng)時場面混亂，她被人架走甚至沒有看到父親最后一刻，可想也知道那口氣咽了該是松了口氣
趙冉想，困苦之下爹爹娘親去了該是松了口氣
濟蒼很了然
“大不了多呆一會，慢慢說”
濟蒼也沒有親人在世，趙冉無意觸及他的傷口，不再多說，點了點頭扯開話題，撇撇嘴問
“難得你有這么多空閑，前些日子不見人影忙什么去了？”
“…我去了一趟中原”
馬車一顛，趙冉跟著要驚落下巴
“什么?。俊?p> 濟蒼望著虛處說
“師父要回來了…”
趙冉不免喪氣
“嗯……這樣啊”
“我去中原便是去觀望，好在師父與耒老太祖不分勝負，尚且都沒有精力對付別人，不過他們在中原爭奪陣眼無果，馬上要回介北做殊死一搏了，難免殃及池魚”
趙冉心里瘆得慌，本領(lǐng)通天便可無法無天，伸手便遮天蔽日！她悄悄看一眼濟蒼，又下意識挪開目光
濟蒼沒由來感受到趙冉的不安，他不住輕吻趙冉的額角，沉聲說
“不怕，我不會讓他們威脅到你”
趙冉正色道
“我不是害怕這個…，不管怎么說……予旸終究是你師父，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我不想你為了我…”
濟蒼苦笑打斷
“我與予旸一樣有糾葛”
趙冉隱隱知道他們師徒貌合神離，忙不迭問
“……什么糾葛？”
濟蒼蹭蹭趙冉面頰，低嘆一聲，說
“與我爹娘有關(guān)…，很復(fù)雜，一時半會說不清，以后慢慢告訴你”
趙冉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想必濟蒼受了許多折磨，人孤單的時候，身邊就只有黑暗虛無，再堅毅的人也受不住摧殘，趙冉心里泛起疼惜，摟緊他說
“濟蒼…我真想早點出現(xiàn)在你身邊”
無條件的了解你的一切，無條件的一直陪伴
濟蒼動容，藏不住歡喜說
“現(xiàn)在也不遲”
趙冉搖頭，抓起濟蒼的手擺弄，良心上過意不去，袒露起自己曾經(jīng)的虛偽
“你不知道……就差一點點，要是我沒遇到那前輩給我塞這勞什子破鐵，我才不會再回大將軍府…恐怕我們緣分早盡了，況且要是沒墜崖這回事，恐怕我只會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隨心意一走了之都有可能，總之我壞透了！像顆爛柿子”
“我說不想你付出太多…，雖然當(dāng)時說怕你變壞，怕自己變成傻子，扯的花里胡哨地埋怨你，可說到底就是欺負你頭一回跟別人交朋友罷了，我說那些叫你住手的話，只是怕以后想走了過不去愧疚這一關(guān)而已，……你原諒我嗎？”
濟蒼后知后覺，臉白了白，只問她
“……你當(dāng)時說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這……是真的嗎？”
趙冉真摯吻了吻濟蒼的手掌，點了點頭
濟蒼淡然一些，說
“我做的不夠好，你才想離開，你沒有離開…是你寬容了我”
趙冉撲哧一笑，這是什么歪理？真膩歪！
“你這好欺負的模樣還真是少有！罷了，你以前也常常讓我要死要活，我們扯平！”
說罷，她轉(zhuǎn)念一想，不由質(zhì)疑
“該不會我才被你暗算了吧？我看你會討女子歡心的很！”
濟蒼輕笑
“這……我倒也沒有刻意把你當(dāng)作女子”
趙冉抽了抽嘴角，抬手把濟蒼的臉掐變了形
濟蒼邊躲邊笑她
“三腳貓的功夫，爪子果然厲害”
“厲害的你還沒見識到呢！”
趙冉鼻子哼哼兩聲，跨坐在他身上又抓又撓
濟蒼求饒
“……冉……別”
趙冉?jīng)]注意濟蒼面色古怪，不過倒也不壓著他了，起身坐好，繼續(xù)說
“一會見了我爹娘的墳給我老實些！我爹爹最疼我娘，我娘最疼我，你要是吐出唬人的話，我娘會心疼，我爹他老人家該詐起！夜里去找你！你可別小瞧！”
濟蒼揩去額角的汗，脫力一般，笑說
“哈哈哈，我倒是愿意與他老人家說道說道”
趙冉漫不經(jīng)心敷衍道
“……我爹稀里糊涂賣了我一次，可不會有第二次”
又像喃喃自語，說
“他要是能詐起，該先來找我……”
趙冉笑著對濟蒼說，說完卻有眼淚稀稀拉拉落下，又像剛上馬車時那般沉默，也不抽噎，漸漸只垂喪著腦袋，靜靜流著淚
這空洞的模樣唯有濟蒼能看到，疼愛趙冉的人里唯有濟蒼的心還跳著，唯有他會心疼，趙冉不愿意大哭，他更心疼
濟蒼沉默一會說
“以前，我知道你得勁要活著，信念比誰都強，我還生出要看你落空的惡趣，沒想到你也難過的很，只表面嬉皮，如今你這模樣也不知折磨的是誰…”
趙冉逮住淚眼婆娑的機會慣要順便撒嬌，這回不行，是真真沉重得不得了，眼皮也抬不起來，她哽咽著說
“誰要是活的自在輕快、理所當(dāng)然，也不該就為了活下去得勁，總有余力籌謀些別的事情，彼時我不行…如今看起來難免死氣沉沉了些，你最明白，濟蒼…我知道你為什么喜歡我，可其實，我應(yīng)該是叫你失望了才對，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成了你的樣子，你一時的戲謔成了真”
濟蒼知道趙冉向來喜歡扮豬吃老虎，凡事看的透徹，他說
“任誰看了你趙將軍，也說有我?guī)追诛L(fēng)采，我確實高興不起來，可也萬萬沒有失望，你便是你，你與我要好，實在是意料之外，無疑是老天爺給了我最好的安排，好的情分全是上天給的，我會爭取，對所有人，但絕不強求，不強求你，你最有魄力轉(zhuǎn)身就走，最后告訴我一遍，后不后悔？”
趙冉口齒清晰
“不后悔”
濟蒼明媚一笑，忽而俯身，狂浪一般親吻趙冉，鋪天蓋地席卷一切，趙冉招架之余暗道自己中計了，濟蒼看似事事對她妥協(xié)，可正因如此，唯有他把握著兩人感情之間的大是大非，連結(jié)束的權(quán)力也一并暗算去了，果然是他濟蒼，料定她不再計較時才能明白，真壞呀！
濟蒼只是高興，趙冉在他面前算是又剝?nèi)チ艘稽c外殼，坦白又多了一些，麻木又少了一些，他愿意沒完沒了的親吻下去
趙冉只好間隙得以喘息時說話，笑問他
“你現(xiàn)在以什么為惡趣？”
濟蒼神情已經(jīng)有些渙散，或許在想別的，手上松了松，不過始終盯著趙冉，他說
“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善意，是你”
趙冉抿嘴笑，親昵碰了碰濟蒼額頭，濟蒼輕輕吐納一口熱氣，不期然呼在趙冉臉上，他捉住趙冉搭在他肩膀上的雙手，忍不住問她
“趙冉…昨天晚上為什么不行？”
趙冉迷糊，抻了抻眉頭反問
“什么……？”
濟蒼輕揉趙冉的手，刮蹭摩挲她掌心的薄繭，略帶埋怨說
“……你說呢？…你要叫我忍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