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
濃厚的云層不停翻涌,醞釀了一整個白日,商略一場黃昏雨。碧樹成海,沿著起起伏伏的十萬大山綿延開去,無邊無際。
男子身騎白馬,怡然自得地穿行在茂密的森林深處。聞著空氣中濃郁的草木香氣,仰著頭顱,透過頭頂雜亂無章的枝椏,凝望著天上忽明忽暗的云彩,默默地聽著安靜的馬蹄聲,心曠神怡。
風餐露宿了幾日,男子的臉上不見絲毫的風塵之色,悠然地仰望著云影天光,任由著識途的白馬奔跑或者歇息,他總是毫不在意。
就如同當年對那個拜月教教主之位毫不在意,答應參加教主之位的角逐,只是為了治好年幼時因為一場大病而失明的雙眼。
就如同此時此刻,對身后那個跟蹤自己的人毫不在意。
與往日遭遇的那些躡手躡腳、如同鬼魅一般跟在身后的人不同,那人就像是一陣穿梭在樹林間的風。
當林子里有風的時候,只能看到枝葉的傾斜,但風本身卻是無影無蹤的。
如果不是幼年時曾經(jīng)失明過,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力超乎常人,男子無論如何都發(fā)現(xiàn)不了身后的那個神秘人。
是誰呢?竟有著如此天下無雙的追蹤術。
不過,也無所謂了,用龍?zhí)痘⒀▉硇稳莅菰陆痰目倝?,一點都不為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想去,那我就大發(fā)慈悲地帶你去吧。
一座年久失修的巨大宮殿幽幽地立在叢林的最深處,被參天的古樹環(huán)繞。那些巨樹自由生長著,在越靠近大殿的地方猶為遮天蔽日。與大陸上那些仙氣縹緲的圣地不同,拜月教總壇仿佛是在不見陽光的暗處,神秘迷人。
四下里不見人影,寂靜無聲,正門旁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刻著一彎月牙兒,像是一把弧形的彎刀。
男子從白馬上輕輕地一躍而下,雙腳踩在無人清掃的林中小徑上,緩緩地朝著陰暗而孤單的大殿走去。
打開殿門,燈火通明的大殿里,一副紈绔公子哥模樣的公孫無雙坐在正前方的石椅上,微微低著頭,聽著張夢戈的匯報。數(shù)十位包括白發(fā)、修羅在內的男女,有老有少,不發(fā)一言地站在兩側,如同朝見君王的群臣。
在聽見推門而入的聲音后,公孫無雙抬起頭來,看著緩緩走入的如同陽光一樣明媚的男子,輕輕一笑。
張夢戈轉過身來,揚聲道:“瞎子,你總算是回來了,害我們教主還以為你出了什么意外,擔心的不得了。”
被他稱作是瞎子的男子一笑置之。
公孫無雙輕聲說道:“溪川,舍得回來了?”
叫柳溪川的男子笑道:“對不起啦,這趟出去沒什么收獲,沒找到適合參加試煉的新人。”
“溪川,怎么說沒找到人呢?人,你不是帶過來了么?”公孫無雙朗聲道,“貴客遠道而來,敝教蓬蓽生輝,還請進來一敘。”
大殿里像是刮起了一陣輕風,輕到連燭影都未曾搖晃。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柳溪川身邊就多了一個白衣人。
那人白衣勝雪,豐神俊朗,嘴唇很薄,雙眸如同一泓秋水。他的視線繞過兩旁站立的教眾,正默默打量著大殿里的裝飾。
張夢戈把被他罵作是瞎子的男子拉到一邊,埋怨道:“柳溪川,我說你的雙眼不是早就治好了么,怎么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真是笨死了。”
白發(fā)與修羅將張夢戈的埋怨聽在耳中,相視一笑。
公孫無雙淡然問道:“不知閣下是誰?來我拜月教總壇,不知有何貴干?”
白衣男子凝視著公孫無雙,淡淡地道:“我叫姬忱風?!?p> 公孫無雙微微一愣,反問道:“風神?”
旁邊教眾里,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身體顫抖,雙目中隱隱有著淚花,忽然快步走到姬忱風的身前。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他重重地跪在地上,沉聲說道:“罪臣陳錫正,參見太子殿下!”
姬忱風急忙扶起老淚縱橫的老人,說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陳叔叔行此大禮,豈不是折煞了侄兒么?一千多年沒見,原來陳叔叔一直身在云州?!?p> 陳錫正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欣慰地望著眼前卓然而立的俊彥。
上次見面時,姬忱風還不過是一個流著鼻涕的孩童,如今已敢孤身獨闖拜月教了,與公孫無雙相比,風采亦是旗鼓相當。
公孫無雙隨意問道:“哦?不知道風神是哪朝哪代的太子?”
姬忱風還未回答,陳錫正已躬身行禮道:“稟教主,太子殿下是西周朝第十二任君王姬宮湦之子?!?p> 公孫無雙眉頭微皺,“周幽王?那風神的生母,可是那一位?”
陳錫正應道:“正是?!?p> 史書記載,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烽燧大鼓,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說之,為數(shù)舉烽火。其後不信,諸侯益亦不至。
申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
愛以江山換一笑,奈何?
公孫無雙沉默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原來風神是史書上的伯服太子?!彼娂С里L依舊靜靜立在那里,目光與他交錯,正色問道:“不知道風神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姬忱風沉吟了一下,說道:“在下聽聞貴教有一門秘技,叫做千面神功,斗膽想借來一觀?!?p> 他的話音未落,在場的眾人已經(jīng)是面面相覷,沒想到姬忱風獨闖拜月教總壇,竟是為了這么一樁事情。
公孫無雙神色淡然地道:“十分抱歉。依本教的教規(guī),任何人都不得將本教的功法外傳,恐怕風神你是白跑一趟了?!?p> 姬忱風迎上公孫無雙的目光,眼神清澈,說道:“那么在下就加入拜月教好了,只求公孫教主肯將千面神功傳于在下?!?p> 眾人相顧嘩然,公孫無雙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以風神的身份與修為,這一生哪里說出過“在下”兩個字?又何曾如此地屈尊降貴?
公孫無雙輕輕搖頭,拒絕道:“即便是我拜月教的教徒,也不能隨意挑選本教的功法,只能去后殿的傳功陣里,憑機緣獲得月神所賜予的秘技?!?p> 姬忱風低眉不語,忽然眼中精光一閃,靈識外放,查探到大殿里并無存放玉簡的地方。只有在最深處,如公孫無雙所說,是一處神秘莫測的法陣。
姬忱風沉聲道:“還請公孫教主準許在下入傳功陣。”
公孫無雙斷然拒絕,冷聲道:“教有教規(guī),非我拜月教弟子,不得踏入傳功陣半步?!?p> 他的話音剛落,大殿里忽然刮起了風,燭影搖晃,一道白虹掠向公孫無雙身后的大殿深處。
公孫無雙恍若未見,視線依舊停留在白衣曾站立的方寸之地,任由姬忱風從自己的頭頂飛過。
幾道身影一躍而起,試圖阻攔姬忱風,卻哪里能追的上他的腳步?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停步在傳功法陣之外,只是尚不得法而入。
幾人松了一口氣,將姬忱風團團圍在中央,白發(fā)三千,紅衣修羅,并肩飛落在他的面前。白發(fā)蒼涼,紅衣鮮艷,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混在一起,卻令姬忱風生出一絲心悸的感覺。
而當一身紅衣的修羅緩緩向前踏了一步之后,被近身的姬忱風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大膽!你當拜月教是什么地方,豈能任你隨意亂闖?”
姬忱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仿若穿著一身血衣的修羅,沉聲道:“什么地方?莫說你小小拜月教,便是武當三清殿,華山思過崖,我若想亂闖,又有何難?”
公孫無雙端坐在石椅之上,面色如常。
他并沒有回頭,只是一邊摸著石椅上雕刻的紋路,一邊輕聲地道:“風神你是前輩高人,無雙自小便仰慕已久,只恨自己晚生了五百年,不能和你把酒言歡。不過,我拜月教的圣地,也不是讓人隨意進出的地方。”
他的話音才落,一聲低沉的龍吟從燭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傳來,在大殿里不停回蕩著。幽深的黑暗盡頭,忽然亮起了兩道綠光,如同是兩盞巨大的燈籠從遠處飛來,竟是一雙眼睛。
緊接著,巨大的龍形虛影像是憑空出現(xiàn),散發(fā)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俯瞰著白衣勝雪的姬忱風。
與此同時,穹頂之上,響起另一聲清越的鳴叫,一條僅有八尺長的小龍煽動著巨大的雙翼,繞著巨龍的虛影飛速盤旋著。
望著大殿上方的護教雙龍,姬忱風不由震驚于拜月教的深厚底蘊。這兩條龍,可不是畢晨曦出師試練時遇到的那條傻蛟能比的。
這可是真龍啊。
姬忱風看著將他團團圍住的拜月教教眾,僅僅是一個紅衣修羅便令他有種死亡的危機,而教主公孫無雙依舊背對著他,高深莫測,兩條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真龍在半空盤旋。
真的是千難萬阻啊。
還要闖么?
姬忱風微微低下頭去,長發(fā)遮住了雙眼,再抬頭時,目光已是堅定如初。
縱然十死無生,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已不再袖手,從儲物戒指里取出那柄他自蟠桃盛會之后就很少出世的長劍:“蟬鳴”。
風中響起了蟬聲。
姬忱風眼神冷冽,左手拇指輕撫著儲物戒指。
如果蟬鳴長劍不行的話,我不介意施展出,為那個叫李揚帆的仙使準備的致命殺招。
一柄三寸長的小刀幽幽地出現(xiàn)在姬忱風左手指尖,他左掌五指并攏,掌心掌心朝下,那柄袖珍小刀靜靜地漂浮在他的掌心下,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提著它。
公孫無雙一字一句地道:“押刀術?”
張夢戈聞言大驚失色地道:“不可能的,刀神的押刀術絕不可能外傳的?!?p> 姬忱風冷冷地道:“不可能?今日,我就借你拜月教試試這押刀絕技的真?zhèn)巍!?p> 一聲輕笑,打破了肅殺的氣氛。
公孫無雙緩緩起身,笑道:“風神,有話好說嘛,何必動刀動槍的呢?”
姬忱風衣袂翻飛,沉默不語,他右手緊緊握著蟬鳴長劍,左手掌心下的小刀幽幽地懸浮著。
公孫無雙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笑道:“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風神,你想要我教的千面神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姬忱風問道:“不過什么?”
公孫無雙緩緩走到姬忱風身前,說道:“不過,風神你得幫我拜月教辦一件事情。”
“什么事?”
公孫無雙道:“先別著急嘛。不知道風神對于我教的千面神功勢在必得,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姬忱風冷冷地道:“這與公孫教主你無關吧?”
公孫無雙面上有得意之色,像是一個沾沾自喜的小孩,說道:“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送給蜀山派的掌門夫人陳豆萁,讓她可以躲開李揚帆的搜查吧?”
姬忱風眉頭緊皺,半晌之后才說道:“季沫冉?”
“沒錯,是季姑娘告訴我的。嘖嘖,風神,你可真是個癡情的人兒,不愧是幽王的太子。不過,你有沒有往另外一個方面想過?”
“另外一個方面?什么意思?”
“千面神功嘛,可是我拜月教傳承萬年的秘技,只是讓陳豆萁用來躲避李揚帆的尋查么?那真是太浪費了?!惫珜O無雙定定地凝視著姬忱風的雙眼,言語中充斥著無上誘惑,“我若是風神,一定會暗中殺了陳豆萁的夫君楊羽,然后用千面神功偽裝成他。這樣的話,不就可以和我的心上人長相廝守了么?”
姬忱風淡淡地道:“這種事,我沒想過?!?p> 公孫無雙并不退讓,邪邪地笑道:“從沒想過?幸福唾手可得,風神,你不妨考慮一下在下的建議?!?p> 姬忱風望著公孫無雙臉上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陣恍惚。
心魔生,有一個聲音在他心里反復念著:“殺了楊羽。替代他。殺了楊羽。替代他?!?p> 他的腦海里,閃過那樣一幅畫面。
漆黑的山洞里,他摟著笑靨如花的她,聞著她的發(fā)香,輕聲訴著衷腸,那些螢火蟲繞著他們歡欣跳躍。
摟著她的,可以是他姬忱風,只是要他換一個樣貌而已。
這畫面轉瞬即逝,道心堅如磐石的姬忱風咬著嘴唇,慌亂地驅走這瞬間擾亂他道心的非分念頭。
可他知道,這份心魔并沒有徹底消散,將永遠藏匿在他的道心深處,在某個時機會現(xiàn)身,侵襲他的心智。
“只需殺一個人而已,風神何至于如此優(yōu)柔寡斷?無雙也相信,如能跟隨在風神身側,陳姑娘將會更加幸福?!?p> 姬忱風眼神清澈,淡然問道:“剛才公孫教主說,只需在下幫貴教辦一件事情,便可以得到千面神功?”
“是?!惫珜O無雙沉默了一下,淡然點頭。
“不知是什么事情?”
公孫無雙笑而不答,如風一樣輕輕躍入大殿深處的黑暗里,歸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枚玉簡。在姬忱風熾熱的目光里,他輕輕將玉簡拋出,輕聲道:“給,千面神功?!?p> 姬忱風將玉簡握在掌心,沉默半晌,又問了一遍:“要我做什么事?”
公孫無雙笑道:“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風神?!?p> 姬忱風定定站在原地,盯著公孫無雙的雙眸,試圖從他眼底看出些什么,卻只看到清冽的水,無比深邃,如同令人神凄骨寒的深潭。
“好?!痹S久之后,姬忱風說出這一個字,將玉簡收入儲物戒指,看也不看周遭的拜月教徒,轉身朝大殿正門走去。
“風神就不怕我要你做的事,是讓你去殺葉怡西么?”身后傳來公孫無雙戲謔的聲音。
姬忱風站住了,微皺著眉頭細細思忖。
狂風從大殿外吹來,他一身白衣亂飛。
他從令狐錫那里得知,拜月教曾派遣過一位叫張夢戈的人,去驀山溪問遲暮和葉怡西的下落。
看來,公孫無雙所說的“殺葉怡西”確有其事。
“可惜我姬忱風不是個正人君子,不重諾。日后公孫教主若托我去做一件我不愿做的事情,你我今日的承諾就不再算數(shù)了。”姬忱風轉過身來,朝公孫無雙綻開一抹笑容。
公孫無雙聞言一愣。
姬忱風繼續(xù)說道:“當然,還是多謝公孫教主的千面神功,在下告辭了?!?p> 公孫無雙張大著嘴,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走出大殿的姬忱風,半晌后才喃喃道:“我去,縱橫天下的風神什么時候變得這般不要臉了?枉我小時候把你當作偶像大神。”
“教主,風神斷然不會答允參與到獵殺遲暮的行動之中,何必多此一舉,打草驚蛇呢?”張夢戈緩緩走近被風神氣到的公孫無雙。
公孫無雙神色淡然,說道:“我這么問,只是受人所托罷了?!?p> “季沫冉么?”
公孫無雙輕輕點頭。
張夢戈沉默不語,并不十分相信這個理由。
“教主不怕到時候姬忱風橫插一手,殺不了遲暮么?”
公孫無雙輕笑道:“沒關系,到時自有人牽制住他?!?p> “蜀山的人么?還是瑤池的人?”修羅略有些沉悶的聲音傳來。
公孫無雙并不答話,張夢戈眼神閃爍,一個名字脫口而出:“葛城涼?”
“要變天了。”公孫無雙不置可否,只是扭頭望著正門外的陰翳。許久后,他輕聲道:“散了吧。”
眾人散去,修羅同陳三千、柳溪川并肩朝外走,不解地問道:“公孫無雙如此輕易地將千面神功外傳,其中有什么蹊蹺?”
陳三千輕聲道:“自然是怕了風神的押刀術,怕毀了拜月教的萬年基業(yè)?!?p> 修羅撇了撇嘴道:“騙小孩兒呢?!?p> 陳三千笑了笑,正色道:“他行事向來高深莫測,令人難以琢磨。不過,我倒是有一個猜測?!?p> “什么?”
陳三千并不回答,輕聲問道:“這次試煉還差幾個人?”
柳溪川道:“我這趟沒找到人,應該是差兩個。”
修羅搖了搖頭道:“三千多找了一個叫齊聞韶的姑娘,應該是差一個才對?!?p> 陳三千剛要張口說話,柳溪川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說道:“你的意思是,那最后一個人選是……風神?”
“怎么可能?”
陳三千淡淡地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風神自己送上門來,修習了我拜月教的千面神功,自然就是我教中人了?!?p> 修羅搖頭道:“我不信,這種事怎么可能發(fā)生?他老人家一千年前就在昆侖山上傲視天下了,現(xiàn)在卻來和這群小毛孩兒爭咱們拜月教教主之位?”
柳溪川卻喃喃自語道:“難怪?!?p> “難怪什么?”
“回云州的路上,風神跟蹤了我六天六夜。這六天來我閑著沒事,一時手癢為他卜了幾卦?!?p> 張夢戈不知從哪里跳了出來,摟著柳溪川的肩膀,問道:“瞎子,你以前真是算命的?”
“是!”柳溪川拍掉張夢戈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掌,撇了撇嘴道:“這一路,我為他卜算吉兇了一十六次,十六次皆是十死無生的卦象。”
張夢戈瞪大雙眼,吃驚道:“十死無生?怎么會?世間能殺死風神的人,應該還沒出生吧?”
柳溪川瞇著眼道:“當風神踏入我教總壇時,總算是在諸多死門中生出了一條生路;至他得到千面神功時,已成了九死一生的卦象?!?p> 陳三千淡淡地道:“看來,風神與我拜月教倒是十分有緣?!?p> 修羅長噓一口氣,半晌后才笑道:“如果你的猜測是真的,我很期待在這次的試煉里,有沒有人能打敗驚才絕艷的風神?!?p> 張夢戈斷然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陳三千搖頭道:“夢戈,今時不同往日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都了不得。上古十大名劍、落日神弓,這些神兵利器什么時候變成大白菜了,幾乎人手一件?”
修羅感嘆道:“還有傳訊珠,這東西可是我們那時候連想也不敢想的?!?p> “當年我是窮得叮當響,連儲物戒指都沒有,用了整整三百年的乾坤袋,也被你嘲笑了三百年,哪敢奢求什么傳訊珠?”
張夢戈忽然問道:“喂,你們說,風神的押刀術,到底是不是正牌貨?”
陳三千道:“我看不出。不過,我知道風神一千年前曾與刀神押切約戰(zhàn)于梅嶺?!?p> “誰贏了?”
“不知道,應該是刀神贏了吧。”
“我猜是風神贏了,押刀術是風神贏得的戰(zhàn)利品。”
“我不信,風神哪里有這么厲害?”
天空中飄下微雨,淋濕茂密的枝葉,幾人并肩走著,與當年他們踏入長安城時的情形是何等的相似。
柳溪川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問道:“對了,我們現(xiàn)在是去哪兒?我這些天來忙著為圣教物色天才俊彥,路上耽擱了,嘿嘿,沒趕上今日的會議?!?p> 修羅答道:“金陵?!?p> 陳三千輕聲吟道:“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p> 張夢戈怪叫道:“呦呵,詩人?。〔贿^,比起五百年前的‘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來,還是差了一截?!?p> 修羅極目遠眺江南,隔著千山萬水,無法一睹春歸秣陵的盛世景象,他輕聲道:“金陵,不比長安差的,只是長安在你心里獨一無二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