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件蔥綠色繡白底梅樁的旗袍,中袖元寶襟,露出半截纖細(xì)嫩白的胳膊,肩頭圍著一件純白色長流蘇披肩。
那披肩的流蘇極長,在她的周身徜徉,似水波蕩漾著,別樣婉約。
葉文濤心情很好,看到葉輕昭也沒有昨天的憤怒。
“阿爸?!比~輕昭叫了聲之后,就坐在偏廳的沙發(fā)上,拿著報紙看了起來。
葉青等人個個裝扮得很時髦漂亮,她們姊妹倆清一色的洋裙,頭燙了卷發(fā),留著很厚的濃劉海。
葉君堯則遠(yuǎn)遠(yuǎn)躲開了,去了同學(xué)家,實在不想見家里的喧鬧。
“輕昭,沒想到焦小姐私下里請四妹妹,卻不叫你,你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長姐葉柔笑盈盈問葉輕昭。
頗有些落井下石。
三位姨太太轉(zhuǎn)臉,都看著葉輕昭。
葉文濤咳了咳,眉頭露出了煩躁。
“青青去請焦太太和焦總參謀,一請就來,有些人則請也不敢請。”葉柔又諷刺。
葉輕昭身子柔軟,陷在沙發(fā)里,她臉上的笑容清淺,沒有半分惱怒:“請客很貴的,我聽說今天花了五百塊?!?p> 說到費用,葉文濤也肉疼了下。
五百塊,是葉文濤好幾個月的工資,葉文濤不想提起,偏偏葉輕昭提了。
“貴客嘛,當(dāng)然貴了!”葉青四兩撥千斤應(yīng)對。
葉輕昭只是微笑。
很快就到了七點。
聽到汽車的聲音,戴玉蓉和葉文濤忙站起來,起身去迎接。
女傭開門,卻只見一個穿著深藍(lán)色素面中袖旗袍的女孩子,緩緩走進(jìn)來。
她就是焦蔓茵。
再往后看,卻沒有人了。
葉文濤一愣。
戴玉蓉心里也咯噔了下,下意識回眸看了眼葉青。
葉青心中微訝,快步上了臺階,上去去挽住了焦蔓茵的胳膊,親熱叫:“焦姐姐,您終于來了!”
說著,就把焦蔓茵領(lǐng)到了葉文濤和戴玉蓉面前。
“葉叔叔,葉嬸母?!苯孤鸫虬绲脴闼兀θ轀厝?。
眾人把焦蔓茵簇?fù)磉M(jìn)了葉公館的客廳。
焦蔓茵一看到葉輕昭,就用力抽出了葉青手里的胳膊,上前拉住了葉輕昭。
葉文濤又是一愣:不是說焦蔓茵很討厭輕昭嗎,反而和葉青越走越近嗎?
可焦蔓茵的態(tài)度,是完全相反的啊!
“蔓茵姐姐,焦伯父和焦伯母呢,還有大少爺大少奶奶他們呢?”葉青有點緊張,走到焦蔓茵面前問。
焦蔓茵則微訝,一頭霧水看著她:“怎么了?”
她的驚訝,落在葉文濤眼里,更叫葉文濤心頭一緊。
葉青則只差昏倒,萬千別出錯:“昨日焦伯母不是答應(yīng),今天全家到葉家做客嗎?”
“哦,就是你說葉叔叔罵輕昭,說輕昭不肯邀請我們的時候嗎?”焦蔓茵微笑,“你記錯了啊,我姆媽沒說要來啊?!?p> 眾人愕然。
大家像被什么擊中,全部愣愣看著焦蔓茵。
“怎么了,你們嚇到我了?!苯孤鹜笸肆艘徊剑拔覀兘辜沂抢鲜饺思?,我姆媽常說,除了辦喪事,沒有夜里去人家做客的道理,她是不可能答應(yīng)葉小姐的啊?!?p> 葉青如遭雷擊。
葉文濤從震驚中回眸,狠狠盯著葉青,恨不能在她身上挖出個洞。
他的眼神充滿了殺意。
葉青臉色慘白,聲音倏然尖銳起來:“你撒謊,焦太太明明答應(yīng)了的,若是沒答應(yīng),你來做什么!”
“輕昭的手工作業(yè)落在我書包里,我怕她明天來不及交,過來送給她。”焦蔓茵道,“怎么,你們是在等我嗎?”
焦蔓茵輕飄飄的話說完,葉公館的客廳,似潭無波的死水,沒有半點聲音,所有人都是一副震驚之極的表情,愕然看著焦蔓茵。
焦蔓茵有點嚇到了,拉了葉輕昭的胳膊:“輕昭,咱們出去說會兒話吧,姆媽讓我早些回去?!?p> 隨著焦蔓茵和葉輕昭出了大門,吱呀開門的聲音,讓眾人回神。
葉文濤臉色鐵青,狠狠將手里的水晶杯砸在地上,碎晶滿地,映襯著水晶吊燈的繁復(fù)枝盞,泛出凄美又詭異的光。
眾人能聽到葉文濤沉重的呼吸,以及他的手指捏得作響。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直到焦蔓茵的汽車離開了葉公館。
葉輕昭回到客廳時,葉文濤徹底爆發(fā)了!
他上前,用力摑了戴玉蓉兩個巴掌,左右開弓,震得他自己的手都麻了,同時,他一把拽過了葉青,也狠狠扇了兩巴掌。
“賤人,兩個賤人,一家子賤人!”扇了兩巴掌之后,葉文濤猶不解氣,將葉青踢倒在地。
他穿著厚底皮鞋,上前就踩了葉青兩腳。
葉青悶哼,肋骨好像斷了。
葉文濤這輩子,從來沒有此刻這么尷尬難堪過,他所有的顏面都丟盡了。
葉青的謊言,不僅讓葉文濤付出六個月的薪水去置辦拿著奢華晚宴,更讓他穿上了最好的衣裳等待。
他越是慎重,此刻就越是難堪!
這一切,都如跳梁小丑一樣,葉青和戴玉蓉坑慘了他。
焦家根本沒打算要來,不過是葉青和戴玉蓉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