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南部,一座城池。
漫天火海照亮整個天際,滾滾濃煙覆蓋了夜晚的星空。
凄涼、悲憤、絕望、無助。
各種情緒蕩漾于這座即將淪陷的城池。
街道上,人群亂涌,人撞人,人踩人,畫面可謂是紛亂如麻。
孩童跟丟了父母,站在漫天火海的屋舍旁嚎啕大哭,“爹,娘,你們在哪兒?”
無人會來幫助這些跟丟親人的孩童,所有人在紛亂之中,都有著相同的目的,那便是逃出這座城池,逃到外面去,逃到安全地段,逃到黎明的到來。
越是這種紛亂,越有離奇之事頻頻上演。
有人不逃了,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眼神空洞且又絕望無比,他們口中喃喃著聽不懂的話語,走著走著,便走入了火海之中。
還有甚者,趁著紛亂,干脆做起了偷雞摸狗之事,竄入無人的屋舍里,往自己的衣縫里拼命塞著碎銀,哪怕此刻危在旦夕,也遠不及錢財有吸引力。
城池右側的一條街道上。
四處亂逃的人群中,有那么三人,奮力擠開擁堵的人群,往城池后門擁入過去。
細看那三道人影,其中一人,已經鬢發(fā)花白,他身著戰(zhàn)甲,堅毅的臉龐上浮現(xiàn)的,不僅僅只是不安,還有一份焦急。
他便是這座城池的鎮(zhèn)守將軍,‘傅鴻亦’!
身為城池保衛(wèi)者,理應站在最前線,可此番他的左右手,不是拿著兵刃,而是牽著兩位孩童。
右手邊,是那僅僅只有十二歲不到的少年,他凌亂的發(fā)絲下,有著陶瓷的臉蛋,菱角分明的輪廓中,同樣布滿了害怕與驚慌的表情,他任由家父牽著他的手臂,往人群前面擁擠。
他,便是傅鴻亦幼子,‘傅凌天’!
傅鴻亦左手邊牽著的,乃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的模樣與傅凌天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臉蛋,更彰顯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她,也是傅鴻亦長女,‘傅憐薇’!
姐弟兩從睡夢中驚醒,此番還穿著單薄的衣物,光著腳丫任由傅鴻亦牽著前行。
“爹,我們要去哪兒?”傅凌天揉著眼眶,依然不明白城池里發(fā)生了何事,呆呆的問了一句。
家父沒回答他,倒是身旁的姐姐顫抖著聲色回應道,“小天,莫怕,有姐姐在!”
傅憐薇那白芷的臉頰上,揚起一抹笑容,帶著一絲激勵,傅凌天不明所以,傅憐薇可是曉得,眼下這樣的場景,在如今天下,四處上演著。
傅鴻亦一言不發(fā),強作鎮(zhèn)定,毅然決然的牽著兩位子嗣往前邁步。
城池后方大門處,早就擠滿了人。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跳動于城門邊緣。
說來也是奇怪,城門大打開,可卻極少人沖出城門外逃生,反倒是擠在城門邊,與那群身著戰(zhàn)甲的衛(wèi)兵們苦苦哀求。
“大人,您帶上我吧,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有人從懷中拿出了銀票,雙手揮舞于衛(wèi)兵的跟前,衛(wèi)兵不為所動,不僅不拿錢財,甚至一掌把那人推到人群后方。
“大人...求您了!妾身僅此一個獨苗,還望大人行個方便,帶上犬子...”
“大人!”
“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您了!”
“都走開,人夠了,容不下他人了!”好些衛(wèi)兵拼命阻攔人群,把他們往后推。
人生吵雜,各種哀求不絕于耳,各種借口比比皆是,有人情況屬實,有人為了逃生,而不計后果的說出謊言。
衛(wèi)兵們不是冷血動物,他們身后的馬隊,早已坐滿了人士,孩童居多,少則年邁的晚輩與婦女也坐在馬隊之中,這一批隊伍,即將離開城池。
由衛(wèi)兵帶隊,逃去其他安全的城池。
在所有人嘶喊的聲色下,第一批馬隊順利出了城。
第二批馬隊出現(xiàn)時,上面早已坐滿了人,與其第一個馬隊別無二致。
傅鴻亦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了人群前方,那些攔截的衛(wèi)兵,看到傅鴻亦的后,立刻站得筆直,并恭敬抱拳行禮,口中高呼一聲。
“傅將軍,您來了!”
傅鴻亦沒有二話,左右手同時發(fā)力,將傅凌天與傅憐薇推向衛(wèi)兵跟前。
衛(wèi)兵立刻變了臉,一臉的難堪之色,更是結巴道,“將...將軍,這...?”
“帶上我的兩位子嗣!”
“將軍,您也知道,人滿為患了,容不下他人了...”
那衛(wèi)兵話還沒說完,傅鴻亦急了眼,立刻伸出一只手,抓住那衛(wèi)兵的脖頸,將其扯到面門前,用那吃人的目光瞪著衛(wèi)兵,把衛(wèi)兵掐得喘不上氣來。
見狀,好幾個衛(wèi)兵上前阻攔。
“將軍,請息怒,這是皇朝定的規(guī)矩,您也別為難我們...”
“對啊,將軍,您快把他掐死了!”
思緒,終歸恢復了平靜,身為一城最高統(tǒng)帥,就算走后門,那也得百姓在前,自己在后。
身為兵萃,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身后無數(shù)眼光看著,傅鴻亦豈又能亂來?
可眼下兩個骨肉,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沒道理陪著他一齊盡瘁于此,無奈之下只好松開手掌,被掐的衛(wèi)兵,揉著生疼的脖頸,劇烈咳嗽。
將軍畢竟是將軍,再怎么說,也是他們的指揮。
何況傅鴻亦平日待他們不薄,此番就算是忍也要忍下一口氣。
“將軍,屬下理解您的心情,這批馬隊過后,便沒馬隊了,您只能帶一人上馬車!”
此話一出,衛(wèi)兵沒了后話,傅鴻亦好似墜入萬丈冰窟,往日雄風不見,低下了頭,布滿血絲的雙目,看了看右手邊的愛子,又看了看左手邊的愛女。
傅凌天依然懵懂的看著父親,傅憐薇已經低聲抽泣,更是湊到傅鴻亦耳邊輕聲道。
“爹,帶小天走!”
此話一出,傅鴻亦轟然淚下,老淚縱橫的面龐,蹲到了傅凌天的跟前。
“爹...”
“天兒,你與為父本就是男兒身,豈能貪生怕死,日后,你必是我傅家的驕傲,你可能懂?”
傅凌天不懂家父的話語,但還是忍不住點著腦袋,一臉妥協(xié)的模樣。
傅鴻亦擦拭掉眼角的淚花,在傅憐薇根本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掌把傅憐薇推向了衛(wèi)兵,并拉住那衛(wèi)兵,從牙縫中蹦出幾字。
“務必保護好憐薇!”
“將軍您放心,屬下哪怕是死,也要保住小姐?!?p> “此番去哪個城池?”
“中原北部的‘郾城’!”
耳后...
姐姐上了馬車,匍匐在那車梁邊緣,嚎啕大哭的同時,似要伸手抓住弟弟。
傅凌天被家父死死抱住,同樣哭得傷心欲絕,看著馬隊駛出了城池外,消失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