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你要跟我爭嗎？

　　“當(dāng)然不行。”一道懶懶散散的嗓音自不遠(yuǎn)處響起。

　　白辰閑庭信步走來，走到紀(jì)蘭清身邊一手搭在她肩上。他臉上笑得不羈，眼里的傲慢直直逼進白麒的眼睛：“因為我得送她回家?！?p>　　紀(jì)蘭清不說話，也不動，安靜地覆下睫毛。

　　白麒凝住眼中精光，那雙眼睛里的神色是如此復(fù)雜，猶如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幽深又陰鷙。他緊盯著面前比自己還高出一寸的人，視線死死攫住他，似要掐住他所有的生息。然而對方只是輕佻一笑，眼里只見懶散痞氣，以及幾絲難以捉摸的不屑。

　　須臾之間，白麒胸口發(fā)出一聲沉笑，再看向紀(jì)蘭清，臉上和煦依舊，他說：“既然有朋友護送，那我就不用替紀(jì)小姐擔(dān)心了。今天唐突之處還望紀(jì)小姐不要在意，我先告辭了。”

　　紀(jì)蘭清點頭道別，看著白麒開車離去。

　　“走吧，送你?！卑壮綌堉撸至⒓幢话情_。

　　她睨著他：“你不會真要送我回家吧?！?p>　　他懶著聲道：“說都說了，就順路送你一程，再說保不準(zhǔn)那個姓白的一會兒又回來騷擾你?！?p>　　紀(jì)蘭清不禁笑了：“你不也姓白。”

　　隨即她眼里凌凌一動，說：“而且我怎么覺得，你跟這個白麒是認(rèn)識的？”

　　白辰輕笑：“這也讓你看出來了?！彼荒槻辉谝?，“不僅認(rèn)識，還是親戚，他是我二伯的兒子。”

　　“你離他遠(yuǎn)點，知道嗎?！?p>　　“哦?！?p>　　紀(jì)蘭清嘴上應(yīng)著，心里道，你跟你家親戚看起來關(guān)系也不怎么融洽啊。卻也不便多問，想了想說：“你不是說下周回來？今天才周五。”

　　“我效率高，事情辦完就回來了?！?p>　　他俯低幾分看著她眼睛，輕佻地勾起唇：“你在算著時間等我回來嗎？”

　　“嘁。”她嘲笑了一聲，臉轉(zhuǎn)過一邊，“我是怕你催我交作業(yè)?！?p>　　說著話，走到停車場，白辰問：“你家住哪兒？”

　　“東邊，魚橋路，琉璃巷?！?p>　　“走吧。”他說。

　　“你知道在哪兒？”紀(jì)蘭清有些意外，那是一片很舊的老城區(qū)，別說他們這一輩人知之甚少，就是上一輩人也未必有幾個聽說過。

　　“我以前在那一帶打過架?！彼S口答道。

　　也是，他對這個城市的地理認(rèn)知，應(yīng)該跟平常人是不一樣的，紀(jì)蘭清覺得好笑。

　　之境劇場位于市中心偏北，距離東邊雖然不算遠(yuǎn)，但是東區(qū)舊城一帶道路蜿蜒錯綜，很容易迷路。可是白辰像是自帶導(dǎo)航一樣，完全駕輕就熟，他說只要他去過一次的地方就絕對不會走錯。

　　機車駛進魚橋路，再走一段，右邊有個小岔口，里面就是琉璃巷了。

　　“就停在巷口吧，不用進去。”紀(jì)蘭清說。

　　他停下，打量這片街區(qū)。

　　這是一條很緊湊的小街，跟所有老社區(qū)一樣，矮矮的房子，高大的樹木，居民樓里各家各戶透出溫暖的光，四周安靜得就像另一個世界。

　　他問：“你平時都怎么回家？”

　　“在劇場對面乘巴士?！?p>　　“在哪里下車？”

　　她下巴朝路的盡頭揚了揚：“那個路口左拐五六百米有一個站臺?！?p>　　“這么遠(yuǎn)？”他微蹙眉頭。

　　“不遠(yuǎn)，走10多分鐘就到了?！?p>　　他熄了火，拔出鑰匙：“我送你進去。”

　　“不用?！?p>　　白辰望了一眼那條沒有路燈的小巷子：“好事做到底，走吧?！辈挥煞终f，推著她往里走。

　　在第六棟樓前停下來，樓門燈應(yīng)聲亮了，淡淡的暖光。

　　紀(jì)蘭清說：“我到了，你回去吧。”在這樣寂靜的小巷里，講話的聲音都變得很輕很輕，羽毛一般拂在他心上。

　　凝望她在微光中清澈似水的眼睛，他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低聲問：“你家是哪一戶？”

　　她轉(zhuǎn)頭指給他看：“二樓，這棵桂花樹正對的就是我的窗戶?！?p>　　他點頭：“嗯，上去吧。”

　　看著她進了樓門，白辰轉(zhuǎn)身走了。

　　卻在巷口駐足，回身望著那兩扇緊閉的漆黑的窗戶，直到片刻之后燈亮起來，這才離去。

　　一扇窗被輕輕推開，紀(jì)蘭清朝巷口探出去，什么也沒看見，撐在窗臺上抬頭看了看月色，又把窗關(guān)上了。

　　……

　　翌日，某頂級俱樂部辦了一場雪茄會。

　　受邀參加的都是當(dāng)今政商兩界各大世族、集團年輕一輩接班人，一群手握未來經(jīng)濟命脈的男女聚在一起，經(jīng)營并權(quán)衡著彼此間微妙的利益關(guān)系。

　　白家作為全國最大的進出口貿(mào)易集團，歷來是各路人士拉攏的對象，誰都想要搭上白家產(chǎn)業(yè)鏈上的國際貿(mào)易資源。而白家現(xiàn)在的掌舵人白啟華是一個極其多疑的人，所有的核心資源他從未真正放權(quán)給除了親生兒子白麒之外的人，也從未與任何企業(yè)公開達成同盟關(guān)系。

　　因此，當(dāng)白麒逐漸掌握了越來越多話語權(quán)后，人們也開始越來越傾向于向他去靠攏，畢竟白麒離上位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而他比他那個謹(jǐn)慎多疑的爹處事要果斷一些，當(dāng)然，手段也要更狠絕一些。

　　吸煙廳里男女們?nèi)宄扇海作枳诖斑叺纳嘲l(fā)主位，旁邊幾個相熟的富二代圍坐在一起，各自夾著雪茄，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

　　“我這支不夠辣。”

　　“煙不辣沒關(guān)系，你女伴夠辣就行了?！贝巳擞謱δ桥榉愿赖?，“過去，給白大少倒酒。”

　　“白大少可不喜歡這些庸脂俗粉?！?p>　　“聽說白大少最近看上一個跳舞的，每周都要去給那小美人捧場。”

　　“還有這回事？”

　　“是哪家小美人，什么時候介紹給我們認(rèn)識認(rèn)識？”

　　眾人來了興趣，可白麒并不答話，面色陰沉，只是坐在那里，任由煙霧在眼前繚繞。

　　正在這時不遠(yuǎn)處一個青年端著酒杯過來，欠了欠身，恭順地問：“白大少，賞臉喝一杯？”

　　白麒看也不看他，厲聲回絕：“不必了?！?p>　　青年尷尬地走了。

　　眾人看向白麒，不知道是什么事把他搞得火氣這么重。平時在類似場合有人過來攀談、敬酒，他都會表面上應(yīng)付周全，但今天所有想過來搭話的人，都被他陰著臉拒絕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白大少今天是怎么了？”

　　“男人心情不好，不外乎就三件事，錢，權(quán)，女人?！?p>　　“我們白大少最不缺的就是錢，要說女人嘛，用錢也能搞定。至于權(quán)，整個白家，誰有那個本事能威脅到白大少爺?shù)牡匚唬俊?p>　　“白老三呢？他不是念了個博士?！?p>　　“什么博士，還不就花錢買的，他成天除了在外面惹事，什么時候干出過一件像樣的事情？”

　　“白辰那小子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廢物，別說在白家是個墊底的，就是在你我面前也不值一提。論背景，論能力，他有什么資格跟白大少爭？”

　　白麒起身走出吸煙廳。

　　安靜的走廊盡頭，白麒站在大落地窗前，手機撥了個號。

　　許久，那邊傳來白辰敷衍的聲音：“干嘛？”

　　“聊聊？”白麒說。

　　他輕笑：“行啊。”

　　白麒報了個地址，掛斷了。他站立良久，眉心一直緊鎖著，面目陰暗。

　　這些年白辰除了必要的家族活動，鮮少跟白家走動，他們也樂得讓他在外面自生自滅，大小事務(wù)一件也別參與?？墒沁@兩三年，白麒覺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仔細(xì)一想，又無跡可尋。

　　他們對白辰從未掉以輕心過，至少在白麒正式接管家業(yè)之前，都不會松懈半分。他們也曾無數(shù)次暗中調(diào)查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白辰從里到外還是那個痞里痞氣的模樣，成天跟著一群三教九流混吃等死。

　　白家上下都覺得這個老三形如傀儡，但細(xì)想來，從來沒有人真的將他掌控住過。他永遠(yuǎn)飄忽不定，就像一只最狡猾最敏捷的魚，你看見它在那里，毫無警覺，大搖大擺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論你下手多快，水還未動，它卻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白麒隱隱感到，曾經(jīng)那個輕狂倨傲的少年，如今他眼中日漸深沉的顏色，越發(fā)捉摸不透了。

　　半小時后，白辰步入俱樂部，進門左邊是待客區(qū)，白麒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

　　待他落座，白麒溫和笑道：“喝什么？”

　　“隨便?！彼E起腿，一派閑適。

　　白麒勾了勾手指，一名服務(wù)生上前來替他們倒了兩杯酒，又拿了一個大煙灰缸放在桌上，煙灰缸里裝了厚厚一堆咖啡渣，是滅煙用的。

　　“三弟看起來心情不錯。”白麒說。

　　白辰嘴邊浮起幾分曖昧的笑意：“最近得了個寶貝，如愿以償，當(dāng)然心情好?！?p>　　“實不相瞞，”白麒說，“這個寶貝，我也非常喜歡。”

　　白辰不驚不擾：“大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是我想要的，我會用盡一切手段得到?！笨谖鞘獗迫?。

　　白辰低頭思索了許久，面露難色：“這就很難辦了。”

　　“怎么，”白麒驀地凝眸，眼底閃過幾絲狠意，“你要跟我爭嗎？”

　　白辰毫不回避地與他對視，深不見底的瞳眸明明暗暗，教人看不分明，忽然他笑了：“大哥想要的東西，我怎么會跟你爭呢，回頭就雙手奉上?！?p>　　說著，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眉頭糾起：“難喝死了。”

　　順手把半杯酒倒進了煙灰缸里，金黃色的液體流下，漸漸浸過那堆咖啡渣。

　　當(dāng)白辰再抬眼時，眸中已無半點溫度，目光鋒芒畢現(xiàn)，猶如銳利的冰刺，殺意漸生。

　　他緩緩道：“可是，如果你想要的是人，那我就不能讓你如愿了?！?p>　　站起來，高高在上，睥睨之姿，音色平緩卻不容置喙：“人是我的，你想都別想?！?p>　　白麒一瞬間震住，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白辰，他見過他的輕浮，放肆，狂妄，漠然……卻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這樣嗜血的狠戾和冰冷，竟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膽寒。

　　待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走了。

　　同一時間，耀世集團頂樓，有人給陳耀世傳來密訊：“芯片還在白家老三手上，白家老大有意向接手。”

　　與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一段竊聽到的音頻。

　　陳耀世戴上耳機。

　　最后一句是白辰懶洋洋的聲音：“大哥想要的東西，我怎么會跟你爭呢，回頭就雙手奉上。”

　　音頻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因為幾秒之后，竊聽器就被半杯酒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