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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欠我的四年還給我

第016章 變數(shù)

把欠我的四年還給我 青木屏屏 3474 2020-02-24 12:44:47

  這天下午剛下課,紀蘭清收到一條微信,來自昵稱是一串亂碼的微信號,差點以為是亂入的微商。

  信息內容:“停車場,快點過來?!?p>  不情不愿還是去了。

  白辰的重機車停在老地方,背靠一棵蒼翠的楊樹,他就站在綠蔭下,跟那棵大樹一樣卓立挺拔。

  紀蘭清走到他面前,沒好氣道:“你這是間諜接頭嗎,叫我來停車場算怎么回事?!?p>  “我就過來找你,直接來直接走,懶得走動。”

  紀蘭清蹙起眉:“你找我干嘛?”

  他眉目慵懶,似笑非笑:“什么叫找你干嘛,我現(xiàn)在是你的課題負責人,找你當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說著遞過來一份資料,“3D建模軟件優(yōu)化方案。”

  紀蘭清接過來,拿在手上厚厚一疊,隨便翻開幾頁都是詳細的圖解和文字,她有些驚訝:“這么快?”

  “這兩天好好看一下,看完了我們再聊?!?p>  紀蘭清輕輕地笑了笑。

  細微的表情還是被白辰看到了:“笑什么?”

  她說:“我以為你對課題的事很隨意?!?p>  白辰輕描淡寫道:“這個軟件優(yōu)化方案就是隨意弄的?!?p>  “這也叫隨意,那怎么才叫不隨意?”

  “直接研發(fā)一個軟件出來?!?p>  涼涼地瞥了他一眼,紀蘭清低頭翻閱手中的方案,看著看著又入神了。

  “紀蘭清。”

  她抬頭:“怎么?”

  “有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p>  “什么問題?”

  “你為什么喜歡建筑?”不是開玩笑的表情,有些認真。

  紀蘭清不免好笑,這么久了竟然還記得這事。

  “我很小的時候看過一本建筑雜志,里面介紹了一棟白色的紀念館,從圖片到文字都深深打動了我,這棟紀念館是由一位叫Jude Mason的英國大師設計的,他的作品讓我徹底迷上了建筑。直到現(xiàn)在,Mason依然是我最喜歡的建筑設計師。”

  “后來我開始學舞蹈,慢慢地我越來越覺得,建筑,就是有形的舞蹈,而舞蹈,是無形的建筑。我喜歡建筑就像喜歡舞蹈一樣?!鳖D了一下,“不過你不懂舞蹈,不會明白的?!?p>  白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懂?!?p>  “哦?那你說說看,我的舞跳得怎么樣?”

  “關于舞蹈技巧,我是外行,不予評價?!彼患膊恍?,“但是舞蹈對于你意味著什么,我多少看得出。”

  “怎么說?”

  “你跳舞的時候,是在跟自己對話?!?p>  紀蘭清愣住了。

  他目光灼灼,音色卻像風聲一樣平淡:“所以,建筑和舞蹈一樣,對于你來說,是自我和自由?!?p>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連卓老師都沒有這樣評價過她。紀蘭清只覺得心里某個孤獨的不愿予人知道的角落開始冰雪消融,匯集成海,所到之處開滿新蓮,整顆心霎時一片開朗。

  第一次有人分毫不差地講出了她的心聲,是的,在舞蹈里她可以找到自我和自由,完全是這樣。

  紀蘭清眼里閃現(xiàn)出明煥光彩,腦子里有無數(shù)個畫面飛速劃過,她急急地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跑了,她要趁著靈感趕緊去劇場把那支舞編出來。

  “你去哪兒,我送你?!卑壮皆谏砗蠛?。

  紀蘭清頭也不回,遠遠飄來了嫌棄的話音:“不要,一點都不安全?!?p>  被無情拋下的白辰啞口無言,一個人站在原地,他望著空闊無人的停車場,驀然失笑。

  太陽西落之前紀蘭清就趕到了排練廳,找了個角落,戴上耳機。

  跟英國舞者合作的那支舞一直讓她很頭疼,此前她嘗試了好幾種編排,都覺得不甚滿意。

  剛才白辰那兩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讓她一下子找到了最能引起內心共振的靈感。

  在來劇場的路上紀蘭清就理清了思路,她要編一支描繪一個人內心各種面相的作品,配以那段深重憂郁的弦樂,由雙人舞的方式來呈現(xiàn)。

  她給這支舞取名為《無相》,這一次,她要與自己對話。

  ……

  與許家的訴訟案開庭前三天,證人出了大問題。

  紀蘭清在學校圖書館看書的時候接到雷律師的電話,說許家的前管家沈康忽然表示拒絕出庭作證。

  本來已經(jīng)說得好好的,誰知道重要證人臨時撂了挑子。

  紀蘭清并沒有感到太意外,她知道,自己能想到沈康這個關鍵人物,許家同樣也能想到。而沈康突然反悔十有八九跟許家有關,她對這種情況是有心理準備的。

  紀蘭清和雷律師在第一時間趕到沈康家,無論如何,必須要盡最大努力。

  沈康并沒有閉門不見,雖然態(tài)度疏淡,還是讓他們進了門。

  房子里擺設陳舊,都是幾十年前的老物什,墻上掛鐘咔嗒搖擺,墻邊木桌上放著一壺剛沏的熱茶,桌面不見一絲水跡。沈康保持了在老東家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習慣,規(guī)律單調,井井有條。

  坐下后,紀蘭清也不繞圈子,直接開誠布公:“沈爺爺,許家有人來找過你了對嗎?”

  記得父親曾經(jīng)說過,沈康是一個公正嚴明、非黑即白的人,有些頑固和保守,非常忠心耿耿。

  沈康的大半輩子都獻給了許家,終身未娶,退休以后也是獨居,沒有請人照顧,甚至連寵物都沒有養(yǎng)。這樣孑然一身的人,可以說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威脅到他。

  因此紀蘭清很清楚,當初沈康愿意作證,是出于對許崇的深厚情誼,而現(xiàn)在他不愿意作證,便是出于對許家的忠誠。

  喝了一口茶,沈康并未作答,算是默認。

  紀蘭清認真誠懇地說:“沈爺爺,許家人跟你說了什么我并不是很在乎,我只知道于情于理,這件事對我父親來說并不公平?!?p>  桌上的熱茶慢慢升騰起水汽,翻卷,消散。

  沈康凝視著繚繞霧氣,扯開沙啞的嗓音,緩緩開口:“在我這一生中,許家始終排在第一位,而整個許家,我又對大少爺?shù)母星樽顬樯詈?,因為在大少爺成長過程中,我陪伴他左右的時間最長?!?p>  “如今大少爺已經(jīng)走了,做什么都是徒勞??墒窃S家還在,我老了,沒有能力再為許家大小事出力,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至死效忠?!鄙蚩得恳粋€字都講得擲地鏗鏘,似是在抒發(fā)某種決心。

  紀蘭清沉默了半頃,問:“就只是如此嗎?這中間是否有我和我母親的因素?”

  搖頭,沈康道:“就只是如此?!?p>  他說:“我曾經(jīng)有很多年,心里一直責怪你母親,當初要不是因為她,你父親不會與老爺斷絕了父子關系。我總在想,你父親年輕時是那樣的意氣風發(fā),前途無可限量,如果他沒有離開家,過的會是另外一種人生。想到這些,我心里就越發(fā)氣恨你母親,我甚至把你父親的早逝一并怪在了你母親頭上?!?p>  “但是最近幾年我慢慢想明白了,你父親如此溫良醇厚重情重義的人,他既能甘愿斷絕了許家的關系,也要選擇與你母親在一起,想必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p>  沈康混濁的雙眼望向紀蘭清,眼中帶著幾許從未有過的希冀,問:“是這樣嗎?”

  紀蘭清心里有些難受,鄭重回答:“是,我父母很恩愛,雖然不比顯貴家庭,但我們一家三口曾經(jīng)過得很幸福?!?p>  垂下眼,沈康怔怔望著茶杯許久,點了點頭。

  “沈老先生,”雷律師向前略微傾身,“出庭的事,請再考慮一下?!?p>  沈康又喝了口茶,擺手:“不了,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彼蚣o蘭清的方向側了側頭,“我雖然不再氣怨你母親,但我也不能為了你們母女,對許家不忠不義?!?p>  紀蘭清朝雷律師默默地搖了搖頭,她不想為難沈康。

  離開的時候,紀蘭清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轉過身,遲疑不決了好一會兒,還是問了:“沈爺爺,有件事還請你如實告訴我,以前每到過年的時候你來我們家,是受許老太爺囑托,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沈康背對她,沙啞回答:“是我背著老爺偷偷去看望你父親?!?p>  是了,她在心里笑自己,怎么還會抱有這樣的期待呢?經(jīng)歷了這么些年,她還是低估了許家的涼薄。

  紀蘭清向沈康深深鞠了一躬:“沈爺爺,謝謝你,保重?!?p>  然后離開了。

  這間房子里又只剩下這位老者,獨自一人坐在桌邊,很長時間沒有動過身。

  他發(fā)須花白,肩膀已有些佝僂,他微微垂著頭,滿眼感傷,就像以前每次過年與許崇一家匆匆一見,離開時,眼中也是這樣的感傷,這一刻他仿佛又蒼老了很多。

  許久許久,沒有人聽到,在這間四壁簡樸的屋子里,那一聲長長的嘆息。

  ……

  回程路上,紀蘭清接了許修為打來的電話,讓她去他公司一趟。

  正好,她也要找他。

  雷律師開車把紀蘭清送到盛達地產(chǎn)總部,她思索了一下,說:“雷律師,我自己去會會他?!?p>  雷律師應允,交待了一些事項細則,便回律所了。

  紀蘭清站在聳立的大樓下,抬頭看了一眼“盛達地產(chǎn)”四個大字。

  這棟樓以前一直都叫“崇達地產(chǎn)”,兩個月前許老太爺去世,許修為的父親許盛,也就是許崇的親弟弟,立刻換掉了招牌,大到集團名稱小到每一個員工的工牌名片,全都改了。

  她表情淡漠,抬腳邁上臺階。

  二十樓總經(jīng)理辦公室,秘書帶紀蘭清進去,辦公室里除了許修為,還有許怡然。

  已逝的許老太爺有兩個兒子,老大許崇,老二許盛。原本一心培養(yǎng)許崇擔當家業(yè),不曾想許崇中途為了心愛的女子與自己的父親乃至整個家族翻臉。許崇離家后,許家的地產(chǎn)主業(yè)都交由許盛來打理。

  許盛育有一兒兩女,26歲的兒子許修為和23歲的女兒許怡然,成年后都進入公司慢慢接手一些管理工作。還有一個小女兒許怡心,跟紀蘭清差不多年紀,尚在讀大學。

  許怡然先看到紀蘭清,臉色便有些沉下來。她臉型立體大方,五官舒展,舉止端莊典雅,從小就被父母當作最標準的豪門女主人來培養(yǎng)。她剛在美國讀完人力資源管理碩士,回國不到半年時間,目前在集團總部任人力資源總監(jiān)。

  秘書走到許修為身邊,低語兩句,許修為抬眼看了紀蘭清一眼。

  “坐?!彼麑o蘭清說,低頭繼續(xù)瀏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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