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一截枯枝當(dāng)賀禮

　　房間之內(nèi)，郭禮和李瑁。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你是郭校尉，為什么要本殿下給你做伴郎？”

　　“萬安姐姐好像喜歡你，為什么你要娶別人做妻子？”

　　郭禮面對李瑁的問題是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唐朝的伴郎還真有意思，頭一天與稚童伴郎同睡，寓意早生貴子。這個(gè)可和郭禮前世的伴郎意義大大不同。

　　郭禮想起那日李瑁說要娶楊玉環(huán)的事情，不知道以后傾國傾城的楊玉環(huán)現(xiàn)在究竟在何處？還是和老嫗在延康坊中嗎？至于李瑁與楊玉環(huán)之間的事情，郭禮大致記得，看向李瑁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惜之情。

　　注意到到郭禮神情變化，李瑁以為對方有愧疚之情，說道：“萬安姐姐說了，郭校尉的文章極好，姐姐很喜歡?！?p>　　“你不是也很喜歡楊玉環(huán)嗎？這些事情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能對外人說?！惫Y想到對付小孩的辦法。

　　“好吧，本殿下不會告訴別人的。做伴郎需要和你同床共眠？”李瑁天真的問道。

　　郭禮差點(diǎn)噴出來。一個(gè)四五歲的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同床共眠?？傄詾榍笆赖男『⒆映墒?，沒想到唐朝的小孩一點(diǎn)也不遜色。好在李瑁說了一會之后就躺在床上睡著了，郭禮拉了一床被子給這位皇子殿下蓋好，起身拿起《孫子兵法》翻看，心里有點(diǎn)期待明日王老三送的賀禮《鬼谷子》。

　　看了會書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醒來時(shí)李光弼周鵬已經(jīng)到了。

　　“郭校尉，今日大喜的日子，怎么起床這么遲？這個(gè)小孩是誰家的孩子？”周鵬問道。

　　郭禮害怕周鵬口不擇言，趕快介紹道：“這位是七皇子李瑁殿下?！?p>　　嚇得周鵬趕緊就拜，李瑁雖是稚童，對這些禮節(jié)見怪不怪，竟然異常成熟的回道：“起來吧，本殿下年幼，不必多禮?！毙∪藘阂荒樀恼J(rèn)真相。

　　穿上喜服，大紅色的錦袍，胸前掛著一朵大紅花。

　　唐代尋常人家，一生之中唯一能夠穿紅的機(jī)會就是做新郎的時(shí)候。女子亦是一樣，結(jié)婚喜服可以僭越穿上紅色婚服。

　　穿戴完畢，迎親隊(duì)伍出發(fā)。房中留下周鵬和第五谷，涼山團(tuán)的旅長葛夢銀帶領(lǐng)火長、士卒布置，李二狗、王麻子、童山河、索洪超四人扮做轎夫，鐘建生、周福耀輪換。郭禮和李光弼兩人一左一右跟在轎子旁邊，后面跟著八匹大馬，一輛馬車。四十里的路程，兩個(gè)時(shí)辰后，櫟陽在望。

　　…..

　　碧瑤穿著鎏金銀絲喜服，坐在房中?；屎筚n婚，王家陪了豐厚的嫁妝。碧瑤只有春水一個(gè)貼身丫鬟，娘親韋氏又從自己房中選了一名叫夏江的丫鬟，隨碧瑤一起陪嫁過門。

　　韋氏育有三男兩女，碧瑤最小。平素極其疼愛，眼看丫頭出嫁，眼淚竟不由自主吧嗒吧嗒掉落下來。

　　碧瑤握住韋氏的手道：“娘啊，以后女兒經(jīng)?；貋砜茨愕?，好在長安離櫟陽不遠(yuǎn)?！?p>　　韋氏想到大女兒嫁入皇宮，雖然貴為皇后，依然少了自由，這么多年亦很少回家。小女兒出嫁在即，宛若心頭肉被剮。

　　“女兒啊，這是娘給你準(zhǔn)備的嫁妝，你可要收好。郭公子軍伍出身，聽說家里沒有什么人。這些東西以后需要你來打理。嫁出去了就要恪守婦道，別讓人家說王家的閑話?！?p>　　“知道啦。娘，家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嫁妝，你又準(zhǔn)備什么？”碧瑤看著韋氏遞過來的小匣子問道。

　　“你打開看看，這是娘給你準(zhǔn)備的，和王家沒有什么關(guān)系?！表f氏說道。

　　打開小匣子之后，碧瑤看到上面放著一只手鐲，竟是翠綠色的上品玉，下面壓著厚厚一層紙，全部是地契。

　　懂得這些地契價(jià)值的碧瑤感動道：“娘…”，撲進(jìn)韋氏的懷抱。

　　“傻孩子，這些都是娘當(dāng)年的陪嫁，這些年又買了一些，你哥哥他們自有你父親管，為娘只能為你操心了。女孩嫁過去少不得受氣，有了這些地契，日后也有幾分依仗?！?p>　　“娘，郭校尉不會欺負(fù)女兒的?！?p>　　“現(xiàn)在還好，以后有了妾室就不好說了。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的，雖然你父親始終未納妾，不代表世人都不納妾。若是娘當(dāng)初沒有這么多孩子，恐怕你父親也不免納妾。男人啊，都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p>　　“娘，你真好?！北态幝犞赣H的話，大為感動。

　　“這個(gè)小匣子你要收好，老管家的侄子打理著田莊，這次隨你到郭家，日后繼續(xù)交給他打理即可。老管家的兒子，信得過的人?！?p>　　“娘，知道了。這會郭公子快到了吧？春水，你去門口看看?！?p>　　“娘聽說長安城的房子是你二哥買的小門戶人家的房子？”

　　“娘，長安城的房子在崇義坊北面，女兒去看了，房子雖然不大，好在郭公子家中無人，倒也夠住。長安比不得櫟陽，房價(jià)很貴的。有個(gè)像樣的房子住，已經(jīng)算很不錯(cuò)了，女兒知足了。”碧瑤寬慰母親道。

　　“碧瑤啊，以后你記得，作為女子要寬仁一些，以后相夫教子，闔家美滿。一家人，最主要是和和美美，安居樂業(yè)?！?p>　　這時(shí)，春水從外面回來說道：“小姐，郭公子的花轎到門口了?！?p>　　韋氏拿過一方紅巾蓋頭，輕輕的蓋在女兒的頭上。神情默然道：“你們都走了，只留下娘一個(gè)人?！闭f完擦了一下眼睛，“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喪氣話。碧瑤，開開心心的?！?p>　　“娘，女兒和郭公子商量商量，將娘接過去住?！?p>　　韋氏心中一暖，“聽說老太爺很喜歡郭公子，老太爺看上的人不會有錯(cuò)的，娘就在王家待著，有空了多回來看看娘?！?p>　　原本大喜的日子，心里忽然惆悵起來，更多是對娘親的不舍，對家的不舍。不知道怎么著，碧瑤忽然哭了。第一次不是因?yàn)閭亩纯?，一旦踏出家門再回到王家時(shí)就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王家大門前迎親隊(duì)伍剛至，鞭炮陡然響起。早有人將準(zhǔn)備好的禮物抬入王家，禮物是按照當(dāng)?shù)仫L(fēng)俗添置的四樣，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意“早生貴子”圖個(gè)吉祥如意。王玄通出門待客，郭禮拜過岳丈，進(jìn)大門前撒了喜儀，進(jìn)了中堂，王老太爺在座。王家第四代孩童搶了喜儀興高采烈。郭禮拜完王家老太爺，站在王玄通下首。

　　老太爺雖然耄耋之年，精神矍鑠。

　　王玄禮道：“今日親朋滿座，都知郭公子才名，時(shí)辰尚早，王家人喜文，郭公子不妨應(yīng)景做首詩助興？”

　　王家不同一般家族。新郎上門娶親，娘家親友豈能如新郎所愿乖乖把女兒送出？別人家都是圖個(gè)熱鬧，王家卻以詩論?？此撇黄鹧鄣奶峒?，其實(shí)是王家對新郎設(shè)立的門檻。作不出一首好詩，別想把新娘接走。當(dāng)然，如果娶親之人實(shí)在才華有限，王家亦會寬容對待，避免尷尬場面出現(xiàn)。

　　頭疼啊，早知如此昨日想好即可，現(xiàn)在被突然襲擊。郭禮想了想腦海中的詩，唯有《四喜詩》可以應(yīng)景。

　　久旱逢甘雨，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shí)。

　　老夫子首先拍手叫好，其他人尚在回味。簡單一首五絕，道盡人間四喜。王玄通笑道：“詩中所指，賢婿打算明年參加科舉考試了？”

　　郭禮聽完頭大，忘記了詩中四喜如今自己只占一喜。早知道用“金玉相逢，勝卻人間無數(shù)”的長短句了。

　　“在下身為當(dāng)朝校尉，參加科舉豈不被人貽笑大方，岳丈多慮了?！?p>　　“賢婿之才，參加科舉綽綽有余。單論這首應(yīng)景之作，誰又能比賢婿高出多少？”

　　郭禮內(nèi)心慚愧。

　　“時(shí)間不早了，讓守一把新娘背出來吧?！崩咸珷敯l(fā)話了，在王家如同圣旨一般。

　　一會，王守一背著碧瑤出來一路送進(jìn)花轎。郭禮已從中堂出來，迎至門口沖著王守一道：“有勞舅兄了?！?p>　　新娘上轎。

　　“起轎”，隨著管家一聲唱喏，前來接親的士卒敲鑼打鼓，王家大院的仆役將準(zhǔn)備好的鞭炮點(diǎn)燃，一時(shí)之間熱鬧非凡。春水、夏江跟在花轎兩旁，將手中核桃、花生灑落滿天，旁人紛紛撿取求個(gè)吉利。

　　王守一、王老三皆在送親之列。

　　“子儀適才所作之詩，實(shí)乃人生四喜啊，妙極?！?p>　　“郭兄詩作每次都令王老三耳目一新，實(shí)在比平素聽到的鶯鶯燕燕不知強(qiáng)了多少倍”。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如果多記幾首詩，在這里也能混個(gè)風(fēng)生水起。

　　碧瑤坐在轎內(nèi)，聽著他們說話，一顆芳心隨著轎子顛覆起落忐忑不已。

　　一路閑談不提，兩個(gè)時(shí)辰后花轎落在崇義坊內(nèi)。

　　…..

　　“你們幾個(gè)精神一點(diǎn)，今天校尉大婚不要讓無關(guān)人溜進(jìn)來搗亂?！睕錾綀F(tuán)的旅長葛夢銀道。

　　門口來了一個(gè)三十歲左右的文士來到崇義坊，找到郭禮的房子。

　　房門沒關(guān)，門上兩個(gè)紅色大喜字一左一右。來人直接進(jìn)門，看到葛夢銀作揖問道：“可是郭校尉的家中？”

　　“你是？”葛夢銀打量著來人。

　　“在下孟浩然，特來恭賀郭校尉大喜?！?p>　　“里面請”，葛夢銀邀客進(jìn)門。

　　“不了，在下得知郭校尉大喜，特來送上賀禮?！泵虾迫徽f完遞上一張紅紙，上面用金粉寫著一首詩。待葛夢銀接過，飄飄然走了。

　　“這個(gè)算賀禮？”葛夢銀雖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亦知道賀禮是銀錢，送一張紙算幾個(gè)意思？正在猶豫這張紙?jiān)摲诺侥睦?，聽見有人問道：“這是郭公子的府上？在下京兆府尹府上管家，特來送上賀禮?！闭f完，遞給葛夢銀一張紙，“在下告退”，轉(zhuǎn)眼之間沒影了。

　　葛夢銀一看還是一張紙，同樣寫著字。這種情況葛夢銀還是首次遇到。結(jié)婚賀禮不應(yīng)該隨份子送銀錢嗎？送張紙算什么？

　　葛夢銀正在納悶之際，一個(gè)宮女模樣的人走進(jìn)來問道：“這里是郭宅吧？我家公主讓奴婢送來一份賀禮?！闭f完從身后拿出一根杏果樹枝，枝頭還有兩顆鮮紅的杏子。交給葛夢銀后，婢女福道：“奴婢告退，還請轉(zhuǎn)給郭公子?！?p>　　葛夢銀本想公主送禮應(yīng)該是大禮，沒想到竟然是一截果枝。

　　難道郭校尉不是在舉行婚禮，在開茶話會嗎？看著手中的兩張紙，一截果枝，這些都是什么??？

　　“這是郭校尉的家嗎？”來人問道。

　　葛夢銀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郭校尉娶親去了，里面有請?！?p>　　來人說道：“在下奉中書令之命前來祝賀，略備薄禮，還請轉(zhuǎn)交給郭校尉?！?p>　　中書令？郭校尉好大的面子，誰不知道中書令乃是當(dāng)朝丞相。來人交給葛夢銀一張紙，作揖走出門外，不再回頭。

　　打開一看上面是一副畫。葛夢銀手里拿著三張紙，一截果樹枝，這些都是賀禮？什么京兆府，公主，中書令，都是摳門的主。

　　葛夢銀心想，這些人幸虧來得早，如果人多了再來，怎么辦？總不可能唱到：“京兆府上送賀禮，薄紙一張？公主府上送來賀禮，果樹枝一截，中書令送來賀禮，薄紙一張？”

　　…

　　郭禮當(dāng)然不知道葛夢銀的奇葩遭遇，興高采烈的接著新娘回家?？吹礁饓翥y的表情，還以為這位旅長嫉妒羨慕恨集中爆發(fā)。

　　落轎。

　　郭禮上前背著碧瑤出了轎子，送入早已收拾好的前堂禮廳。碧瑤尚是首次被陌生男子背負(fù)，面紅耳赤，幸好有蓋頭遮住。待郭禮背到廳內(nèi)落地，碧瑤方才平靜下來。

　　“碧瑤，讓春水和夏江照顧你。一會準(zhǔn)備行禮?！?p>　　碧瑤點(diǎn)點(diǎn)頭。

　　郭禮聽完葛夢銀訴苦，接過三張紙一截果樹枝交給第五谷，囑咐要妥善保管。葛夢銀一臉的驚奇，難道這些東西比銀錢還要珍貴？

　　門口有人唱到：“李都尉到”，“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到?！?p>　　兩人聯(lián)袂而來，顯然早就商量好的。

　　郭禮身穿吉服門口迎接，此刻送親的人和前來觀禮的人差不多到齊了。

　　典禮開始，李光弼充當(dāng)司儀，李鍇洛坐了上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新人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