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低著頭,沒敢離她太近:“回三姑娘,那是宮里的御廚鄭嫦,這兩天的飯菜都是她做的?!?p> “哦,廚藝不錯,”月寒笙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過來?!?p> 獄卒屁顛屁顛跑了過去。
“把這里擦擦?!?p> “是?!?p> 獄卒用衣袖把書案上幾乎看不見的灰塵擦了擦,弱弱地說道:“三姑娘,其實……其實小的叫羅波,是‘羅漢’的‘羅’,‘水波’的‘波’,不是……吃的那個‘蘿卜’?!?p> 月寒笙眼角抽了一下:“那不還是蘿卜?”
“這個……您開心便好?!绷_波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便強顏笑了笑,沒再吭聲——主要是三姑娘不好惹。
見君離酒終于吃完,月寒笙又對羅波說道:“小蘿卜,去收拾一下?!?p> 君離酒雖然熱愛美食,但他飯量不大。剛才一頓飯下來,伏三給他夾了五六塊肥肉,不容拒絕,嘴里還反復(fù)念叨著一句話:“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可以瘦成這副鬼樣子……”
他從未吃過肥肉,可是伏三的目光過于瘆人,所以,他和著飯強咽下去了,如今在茅房干嘔呢……
不得不說,這茅房是真的干凈,馬子直接裝在地板上,按一下頭部的按鈕就能出水,奇哉妙哉,也不知是哪位大師的手筆。
月寒笙側(cè)躺在美人榻上看了會書,又問:“鄭嫦進宮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吧,小的也不太清楚?!绷_波收拾的動作有點慢。
“去查,我要關(guān)于她的所有消息。”月寒笙一手撐著頭吩咐道。
桌上的剩菜不少,那碗骨頭湯還冒著些許熱氣,羅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的……待會便找人去查?!?p> 月寒笙瞥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你若餓了便坐下吃吧,別嫌棄就行。”
“小的不敢?!绷_波立馬跪下來。
“讓你吃你就吃!”
“小的……遵命!”
傍晚,離京都最近的畫卿城上空陰云密布,山雨欲來。
此時沿街的一個不起眼的脂粉鋪里,一位戴著黑色帷帽的男子匆匆進了屋。
掌柜的似乎不在,店小二見有人進來,當(dāng)即滿臉堆笑地上前招呼道:“客官是給夫人買胭脂吧?”
“夫人那么多,不如給自己買?!蹦凶勇曇羲粏。瑤Я松僭S薄涼,聽不出年紀。
“客官想要什么款式的?”店小二話語中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恭敬。
“要稍微素點的,涂起來軟得跟白雪一樣?!蹦凶遇畷r間變得溫柔起來。
店小二眼睛一亮,把腰彎得更低:“客官您這邊請。”
他將人帶往后院,沒多久便獨自回到前堂。
外邊忽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緊接著便是傾盆大雨,店小二正準(zhǔn)備去門口看看,只見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攙”著一俊朗少年走了進來。
說是攙,其實更像拐的。
店小二無視那臉色慘白的少年,直接開口問蒙面男子:“客官……來看胭脂???”
“天冷了,想喝杯熱茶。”蒙面男子沉聲道。
“客官,您找錯地方了,小的這里不賣茶?!钡晷《χ笆值?。
“靈山之中尚有雜草,境外安能無一香茗?”蒙面男子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店小二一聽這話,忙不迭賠禮:“小的有眼無珠,兩位客官請隨我來?!?p> 后院的一間屋子里,蒙面男子將少年帶到帷帽男子身前,抱拳道:“主子,人已帶到?!?p> “給他解穴?!贬∶蹦凶幼谥魑簧贤赖?。
瑤念渾身都在顫抖——一半是裝的,一半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她的父親生前是此人的忠實下屬,在她剛學(xué)會走路時便將她交給他。一番洗腦之后,她被安排進千觴閣,成了君離酒的貼身侍女,定期向其匯報君離酒的情況。
“你怕我?”帷帽男子明知故問。
瑤念沉默不語,滿臉戒備地看著他。
帷帽男子低聲笑了笑,突然一掌拍過來,瑤念出于本能反應(yīng)險險地避開,然而那凌厲的掌風(fēng)還是削掉了她鬢邊的一縷頭發(fā)。
主子這是做什么?試探?還是說她已經(jīng)暴露了?
沒等瑤念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帷帽男子又提起長劍朝她刺了過來。他動作很慢,一招一式都能看得無比清晰,可其中卻裹挾著極其深厚的內(nèi)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是……千觴閣劍法!
瑤念大驚,主子難道是千觴閣的人?
他的劍術(shù)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比君麟還要略勝一籌,這樣的境界,不光需要資質(zhì)過人,還得有幾十年的積累與沉淀。
放眼千觴閣,除了閣主,還有誰能有如此高的造詣?難不成,是那位名叫藍川的前輩?可是典籍上說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那究竟是誰呢?
瑤念作為君離酒的貼身侍女,打小跟著他一起練功,因為資質(zhì)不錯,也學(xué)了“醉生夢死”。但有些東西要看天賦的,不是下了苦功就一定能成。君離酒如今已練到第七式“入夢”,而她前不久才剛參透第五式“漸濃”。
單論劍法,她無疑在君離酒之下。
“千觴閣少主,就這點本事?”
不出五招,帷帽男子的長劍已經(jīng)抵在瑤念頸上。
“廢物少主可不是謠言?!彼粤Φ睾粑?,強作鎮(zhèn)定。
“你住口!”帷帽男子面色忽然沉了下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瑤念雪白的脖頸很快見了紅,“他養(yǎng)大的崽子絕不可能是廢物!”
朔清流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一點雕蟲小技也想糊弄本座?”帷帽男子冷哼一聲,憤憤扔了劍,然后長袖一甩,閃身坐回主位,“阮吟追隨本座多年,忠心耿耿,從未忤逆半分,至死仍在為沒有保護好本座而自責(zé),你這個做女兒的倒出息得很,不僅把本座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還敢以下犯上欺瞞本座……”
“屬下該死!”瑤念恍惚間跪了下來。
“他人呢?”帷帽男子喝了一口茶。
瑤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少主一個月前去的蒼云城,至今未歸,屬下暗中派人尋覓無果,這才……出此下策?!?p> “啪!”
只聽一聲脆響,帷帽男子將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你自斷一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