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煎熬結(jié)束了,內(nèi)心的煎熬才剛剛開始。眼角的熱流總是不受控的往外傾瀉,難以抑制的傷痛涌上心頭。從一開始知道懷孕的驚喜彷徨到現(xiàn)在的透徹絕望,她親手扼殺掉的不僅僅是一個胚胎,還有稚嫩青春里憧憬的美好夢想。
蔣楠握住她被冷汗浸濕的手心,溫暖而有力的安撫著,“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p> 蕭落琪扶著床沿,淚眼朦朧的看著白俢兒,這個讓人嫉妒的女人此刻是那么讓人心疼。慘白的臉色憔悴的面容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浩劫。自古紅顏多薄命……想想自己沒有經(jīng)歷這番命運糾結(jié)或許才是幸運的。
“術(shù)后要多注意休息調(diào)養(yǎng),多吃一些補血的食物,這幾天沒什么事的話盡量不要到處走動……”劉醫(yī)生例行公事的交代了病人家屬,心里多少對這孩子感到遺憾。
蔣楠送劉醫(yī)生出門,再次詢問了一遍注意事項。經(jīng)驗豐富的“老年人”早就看出他對那丫頭的感情不一般,只能在心里感嘆:這孩子的心真大??!
送走劉醫(yī)生之后,蔣楠接到王特助的緊急電話。
“不是告訴你沒有重要事情不要打我手機嗎?”
“蔣總,董事長有事……請您務必回公司?!?p> “公司的事情你不會臨機應變幫我處理一下嗎?什么事兒都得我親自出馬,養(yǎng)你們來干嘛?”蔣楠對著電話那頭咆哮,聲音貫穿走廊直達病房。
從未見他發(fā)過火,沒想到他發(fā)起火來竟像火山爆發(fā)般可怕。以前每次看到他總是一副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模樣,然而他的心煩意亂又有誰能懂呢?
回到病房,蔣楠立馬換回柔和的臉。他可以對任何人狠給任何人使臉色,唯獨眼前這個女人。
白俢兒吃力的將身子從仰臥狀態(tài)直坐起來,蔣楠趕忙上前扶住她。
“沒事,我自己可以。你有事兒就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大手術(shù),你們別把我當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人士?!卑讉c兒強撐著身子硬要自己起來。
“是啊,學長,你回去吧,這里有我就夠了?!?p> 蕭落琪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擰了一張濕毛巾準備給白俢兒擦手。
“可是……”她這個樣子,我放心不下。蔣楠幽深的眼神看著白俢兒,含在嘴里的話不用說出口,就已昭然若揭。
“放心吧,我跟白俢兒是好姐妹,男友會分手,姐妹是不會分手的。”蕭落琪冷不丁的冒出這么一句,其實還真是她心里話。
此時,公司的電話再次打來,蔣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畢竟驚動了董事長,不管怎么說他都應該回去一趟。
“那好吧,這里就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笔Y楠一步兩回頭,遲遲邁不開腳步,終歸還是離開了……
原來學長在感情上是這么一個拖泥帶水的boy ,一點都不瀟灑也不酷,還好我不打算喜歡他了。蕭落琪在心中默念。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總能云淡風輕一笑而過,花癡琪的世界才不會圍著某一個男人轉(zhuǎn)。
……
手術(shù)之后的第二天,重度悲慟加抑郁全面襲來,白俢兒終于大徹大悟的明白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莫皛天沒有找過她,甚至沒有給她來過一通電話?;蛟S他已經(jīng)接受了他母親的建議,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因而默許了這樣一種讓感情冷卻的狀態(tài)。越是這樣想,白俢兒心里越是難受。原本還在埋怨自己的狠心,現(xiàn)在那根蠱惑的神經(jīng)又將傷痛一并轉(zhuǎn)嫁給那個讓她悲痛欲絕的男人。天蝎座的腦子開始打架了。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鄭穎芝嗎?她為了自己兒子與家族的未來考慮,這并沒有錯。莫皛天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白俢兒的事,就算他最終選擇聽鄭穎芝的話,做一個孝順的兒子,他也沒有錯。那白俢兒呢?她愛莫皛天愛到愿意為他犧牲自我,甚至犧牲這段感情去成全他一個更好的未來。她又錯在哪里呢?
站在各自的立場,他們都沒有錯。
“我們都不是壞人,卻把生活過成了最壞的模樣?!?p> 此刻的莫皛天正被家里的一攤子事兒煩得焦頭爛額,鄭穎芝還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沒有醒過來,而那個他從小敬重的父親卻不知了去向。幾乎一夜之間,所有最糟糕的事情像多米諾骨牌一一牽引著向終點坍塌。這個二十一歲的大男孩承受著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重量。他將煩躁、焦慮、痛苦、害怕深藏在心底。他跟從前不一樣了,因為有個灑滿陽光的女孩兒住在他心里,所以,他比從前更懂得克制與冷靜。在最煎熬的時刻,眼淚幾近決堤,他多想抱著她放聲哭泣,可是他不能,他怕那個傻女人擔心他多過擔心自己。這樣的壓力萬分之一他也不舍得給予。何況她還有孕在身,就讓她在一無所知中無憂無慮吧。
三天前,就在鄭穎芝去F大找白俢兒談話后回家的當晚,她接到了莫振華的電話。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哆嗦顫抖的聲音,若不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幾乎不敢相信那個人會是莫振華。
鄭穎芝腦子一片嗡嗡作響,電話差點從手中滑落,她雙手用力緊握電話把手,驚慌的問道,“振華,你在哪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莫振華語無倫次的道出了當晚發(fā)生的事故,“不,我沒有殺人,有人要陷害我,有人要陷害我……穎芝,你相信我,我真的踩剎車了,可是停不下來。那個人死了……”
頓時,鄭穎芝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呼吸不暢,腿腳綿軟已無力支撐身體的重量。為何這個男人總是讓她陷入危險不利的境地,而這一次,恐怕是絕境。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啊,穎芝……”
此時,別墅的大門外,警鈴鳴響。鄭穎芝忍住胸口的疼痛憋出一口氣,“你先不要回來,警察找上門來了……”
沒等警察破門而入,鄭穎芝就已心臟病發(fā),昏厥在地。
莫皛天是被警察通知前往醫(yī)院的,秦姵瑜駕車同他一起,一路安慰道,“小天哥哥別擔心,鄭阿姨不會有事的。”
趕到醫(yī)院,被告知鄭穎芝正在接受緊急搶救,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莫皛天癱坐在地,雙手無措的抓著頭皮,臉色黯然慘淡,完全沒有了下午見到他時的那般朗朗英氣。
“你是莫皛天?”一位警察走了過來。
莫皛天無力的點點頭,眼中沒有任何神采。
“莫振華是你的父親?”
“是。”
“你父親莫振華涉嫌肇事殺人后逃逸,請你協(xié)助警方跟他取得聯(lián)系?!?p> “肇事殺人?不可能,我爸不會做這種事?!蹦~天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神智。爺爺常說父親不是經(jīng)商的料,他為人就是太軟弱,太善良,對敵人對手下不去毒手的商人注定是失敗的。
“我們調(diào)取了車禍現(xiàn)場的視頻,已經(jīng)掌握了充分的證據(jù)。如果你能聯(lián)系到他,或者他主動跟你聯(lián)絡,請你務必要通知警方……”
他堅信自己的父親不會故意傷人,更不會殺人。如果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他根本不需要逃逸。到底怎么回事,他要向父親問清楚才能幫到他。他走到一個沒被監(jiān)視的角落,撥出了莫振華的電話,一種矛盾的心情涌上心頭。希望能聯(lián)系上父親,又害怕電話接通后的后果他無法承受。然而,電話傳來短促的嘟嘟聲讓他更加恐慌。
躲在狹小的空間,他能聽到自己凌亂的心跳。握住電話的手心全是冷汗。此時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孤獨無助無力,經(jīng)過了七年他還是那么沒用,在家人發(fā)生變故的時候幫不上任何忙。他一拳揮向墻面,骨頭幾乎快要炸裂。或許現(xiàn)在只有身體的疼痛能夠平衡內(nèi)心的崩潰感。想到還在搶救中的母親,他的情緒又一波上涌,真的繃不住了。他打開只剩下半格電的手機,撥起了白俢兒的電話,此時此刻,只有她的聲音能夠安撫他,讓他振作起來。然而,那邊傳來的確是冰冷的關(guān)機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