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阮嬌便開始給蘇遲收拾細(xì)軟,這些日子,她閑來無事便會去臨安街走走逛逛,東西已經(jīng)買得差不多了。
一卓從外面進屋,看見阮嬌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似的,他眼皮一掀,一本正經(jīng)地給她潑冷水,“阿姐,他拜師之事可八字還沒一撇,你就這么著急收拾?”
“怎么沒一撇,一捺都已經(jīng)畫出來了,”阮嬌鼓鼓腮幫子,輕輕地哼了一聲,眉眼間都是張揚的得意,“他以后啊,可了不得?!?p> 一卓見她一本正經(jīng),如此篤定,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幸好蘇遲不在屋子,不然那廝會對她溫厚一笑,這麻香的狗糧,得噴他一臉。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蘇遲不聲不響地進了屋子,走到阮嬌跟前,勾出一個漂亮的笑來,聲音溫醇,“我來收拾吧?!?p> 阮嬌呲著小牙,笑的唇紅齒白,將東西交給他,開開心心地去嗑瓜子了。
一卓瞧著自家阿姐斜斜歪歪,像只蛇般的坐姿,眉頭淡淡一皺,哪有個女孩家的樣子!
阮嬌接到了他嫌棄的打量,立即斜睇了他一眼,笑的綿里藏針,陰陽怪氣的,“阿弟,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嫌棄我呢?”
一卓一噎,不說話了。
阮嬌想把瓜子皮兒放在一卓的手上,他堅決一躲,索性給她個后腦勺。
阮嬌恨鐵不成鋼地白他一眼,咬牙切切道,“你能不能像蘇遲學(xué)學(xué),有人家半分的覺悟?”
人家從來都是主動接瓜子皮兒的。
那邊正打開包裹的蘇遲,聽見這句話時,太陽穴突突地一跳。
看著蜷成一坨一坨的衣服球,蘇遲沉默半晌,最后還是抖著膽子,將她已經(jīng)塞進包裹,但皺皺巴巴的衣服都給翻出來了。
阮嬌見狀,柳眉倒豎,立馬向蘇遲飛過一個眼刀子。
剛夸完你,就跟本小姐唱反調(diào)!
蘇遲兩股戰(zhàn)戰(zhàn),小心翼翼地將衣服重新疊著,但來者的目光實在熾灼,幾近將他燒成灰。
他想了半晌,琢磨著如何消下她的氣焰,最后鼓著勇氣,微不可聞地提醒她道,“二小姐,晚上嗑瓜子?,會脹肚的。”
阮嬌:“……”
????就算處事不驚遇事不慌的一卓,見他憋了半晌,憋出這么討打的話,都隱忍不住,突然笑出聲來。
阮嬌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咬了咬牙,去外面找二卓玩了。
二卓一到夏天就像只年老八十的老狗似的,整天不是爬著就是躺著,偏偏每頓飯還是那么能吃,別人都在夏天減肥,它是一年四季都在長膘。
阮嬌在它旁邊慵懶地一坐,想著蘇遲的事。
初見他時,他還是一個瘦不拉幾,可憐兮兮的小龜奴,現(xiàn)在被她養(yǎng)的,身量已經(jīng)長了不少,能窺到之后昳麗絕色的影子了。
阮嬌支著小腦瓜,手指一下一下地打在石階上。
她希望蘇遲能長的端行的正,跟著易淵居士好好干,不要像夢里那般,提著白玉劍來殺她這么個手無寸鐵的姑娘。
其實,天天吃吃喝喝,混混日子也挺好的。
???????阮嬌思緒亂亂的,盯著蒙蒙的夜色發(fā)呆。
“二小姐,天涼了?!?p> 不知何時,蘇遲已然站在她身后,將她最喜歡的毛毯給她披上。
他整個人都淡化在如墨如漆的背景里,襯得聲音格外幽深綿遠,像剛剛釀好的果酒,幽香醇長。
他將毛毯給她裹了裹,猶如在抱她一樣,溫吞的氣息離得極近,她下意識聞了聞,是梨花的香味。
????自從他來到這,似乎什么東西,都是跟她同一個味道的。
阮嬌愣了愣,感覺他的胸膛都結(jié)實了不少,下意識地向前傾了傾身子,語氣都帶些支吾,“我,我回去睡覺?!?p> 進了屋子,她好好地洗漱一番,然后,干脆利落地滾進了床榻的最里面。
自打一卓回來以后,阮嬌一直和蘇遲營造出如鴛鴦般恩愛不疑的形象,因此,兩人也一直睡在一張床上。
阮嬌的小主意是打得噼里啪啦,她想讓一卓覺得蘇遲就是她的不二歸宿,這樣,一卓就會帶他去拜師,還能在易淵居士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而且,她是有深遠考慮的。
一卓自小到大,永遠是一身正骨,發(fā)誓效忠皇權(quán),絕不向惡勢力低頭,而蘇遲,以后會大權(quán)在握,保不齊,這倆人會發(fā)生什么沖突。
若是真有那天,她希望蘇遲能念及同門的情分,繞他一命。
若不是系統(tǒng)不允許,阮嬌真想給蘇遲做點什么傷腦子的藥,斷了他的權(quán)傾朝野之路,省的她如此麻煩。
想著,阮嬌橫里橫氣地一刮鼻梁,心道,若不是本小姐手下留情,你個啥都不行的小龜奴,得被我輕輕松松給捏死。
蘇遲看她傻呵呵地笑著,像撿了八百兩紋銀似的,也淡淡一笑,將一床厚被子疊成四疊,乖乖巧巧地?fù)踉趦扇酥虚g。
他們第一次睡在一張榻上的時候,阮嬌是汗毛倒立,生怕這龜奴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僅在兩人之間擱了厚被子,還放了幾碗水。
結(jié)果,她半夜翻身,水全撒在了蘇遲的身上,他受了寒,第二日就開始咳嗽,阮嬌卻一夜香眠,醒來后一臉迷糊,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兩人之間便只隔了一床被子,阮嬌每天晚上都會翻山越嶺,爬到蘇遲的身上去,有時還摟著他的脖子,將他也順便帶到地上。
蘇遲十分感謝厚實柔軟的地毯,不然,他骨頭架子都得給摔折了。
??現(xiàn)在,?阮嬌又將自己包成了一個蠶蛹,想遏制住明日在地上醒來的厄運。
裹完后,她閑得無聊,又開始用手隨意翻著影子。
待她玩夠了,才推了推紋絲不動的蘇遲,“把火吹了吧,我有事想跟你說?!?p> ?????軟綿綿的柔夷,加上甜糯的口音,不知得讓多少人醉倒在她的溫柔鄉(xiāng)中。
蘇遲抿了抿唇,轉(zhuǎn)身將蠟燭給給吹滅了。
阮嬌捻著頭發(fā)絲兒,將其繞城一個個小圈兒,“蘇遲,你猜猜,你以后會成為什么樣人?”
他想了一會兒,腦中卻一片空白,盯著天上的蒙塵,“我也不知道?!?p> “我覺得吧,你以后一定會有錢有勢的,”阮嬌笑得牽強,貓兒似的眸子轱轆地轉(zhuǎn)著,伸出一根手指,“到那時,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不不不,”阮嬌揉捻了半天,覺得一個太少了,“要不五個吧,一個手掌的條件如何?”
蘇遲笑了笑,如清明雨后的青山,悠悠綿長,“不管什么時候,您的話,我都會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