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柱剛跑出廣播室,房子又開始搖晃起來,隨著搖晃,房檐上的瓦片和土塊一起“嘩啦嘩啦”從天而降。
孫良才眼疾腿快,大喊一聲“危險”,就奮不顧身朝著張國柱沖了過去,用高大的身軀護(hù)住了張國柱,一個瓦片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孫良才頭上,孫良才腦袋一懵,兩眼一黑,癱在地上。
“啊,孫大哥……”張自麗目不轉(zhuǎn)晴地盯著廣播室,自己父親從廣播室沖出來,再到孫良才被砸倒,仿佛就是一瞬間,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把張自麗嚇得大喊了起來。
“孫老師,孫老師……”幾個學(xué)生家長也都驚慌失措地喊著,紛紛沖上去,跟張國柱一起把孫良才抬到院子中央。
大家這才仔細(xì)一看,孫良才頭上一道殷紅的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幾個低年級的孩子不知道是被孫良才的勇敢感動得,還是被嚇得,一邊喊著“孫老師,孫老師”,一邊哇哇大哭起來。
短暫的休克過后,腦袋上劇烈的疼痛讓孫良才恢復(fù)了知覺,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鄉(xiāng)親們都圍在周圍,盯著自己,頓時覺得又急又氣,用盡渾身力氣喊道:“我沒事,不要管我,家長們快回家去救人?!?p> 張國柱看著孫良才沒什么大礙,這才緊張有序地吩咐道:“自麗,你帶著繼成,小軍和春梅,在這看著這些孩子,別讓他們亂跑。家長們各回各家,先救家里人,然后顧著點(diǎn)鄰居,看看家里還剩什么能吃的帶點(diǎn)過來,最好帶上被窩,今天晚上說不定就得在這過夜了。記住,一定要注意安全?!?p> 家長們站在大隊(duì)院里焦急不安,心其實(shí)早就飛回家里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家里人是否都安全。此刻聽到張國柱可以回家的命令,一個個都朝大門外飛奔而去。
“都等等”,張國柱又突然叫住跑出去的人群,大聲詢問道:“誰家里備有紗布?”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原地直搖頭。突然,一個不太響亮卻很堅(jiān)定的聲音從學(xué)生中傳來:“我家有,前幾天我媽被蛇咬傷,醫(yī)生開了包扎傷口的,還剩了一些,我這就去拿?!?p> 說完,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一個小女孩已經(jīng)從人群中迅速地朝大門口跑了出去。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去,原來是平時沉默寡言,從不開口的趙春梅,頓時對這個勇敢的小女孩肅然起敬,在她前面的家長竟不由自主地給她閃出了一條路。
等趙春梅跑了出去,家長們也跟在她后面紛紛朝各自家跑去。馬路兩旁,倒下來的木頭、茅草和土墻雜亂無章地這堆了一堆,那堆了一堆,凌亂不堪,好在三河村所有房子的架子都是用山里結(jié)實(shí)的木頭做成,架子并沒有倒,一個個都光禿禿挺立著。各個房屋,各條小巷都有人從里邊沖了出來,涌向馬路,朝大隊(duì)院子聚攏。吵鬧聲、哭喊聲和倒棄的房屋、遍地的茅草映襯在一起,不禁讓人痛心疾首,潸然淚下。
向家跑去和朝大隊(duì)跑來的人群在馬路上相遇,大家各自認(rèn)出自己的家人,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地抱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家一夜之間都沒了,這些苦難的人失去了唯一的精神寄托,紛紛哀嚎起來,悲愴的場面讓聞?wù)邿o不傷心落淚。
人們紛紛駐足,只有趙春梅一個人艱難地穿過人潮,向家跑去,現(xiàn)在她是一個勇敢的逆行者!
張國柱聽到哭聲,迅速從院子里小跑著出來,看到人們聚集在馬路上,高聲喊道:“大家快到院子里來,馬路上不安全!”
人們這才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朝大隊(duì)院子涌了進(jìn)去,看到孩子們都縮著身子,坐在院子中央,不禁悲從中來,稍微停息的哭聲又再次從人群中爆發(fā)出來。
“鄉(xiāng)親們,現(xiàn)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各家清點(diǎn)人數(shù),清點(diǎn)完畢各家男人回家看看把能吃的,能蓋的都刨出來,然后迅速回來集合?!睆垏舐暤刂笓]著,惶恐無助的人群聽到命令,稍微平靜了下來。
趙春梅跑進(jìn)拐到自己家的小巷口,突然和一個神情慌張的人撞了個滿懷,兩人都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春梅!”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呼起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春梅的母親白喜鳳。
“媽,是你!你沒事吧?”趙春梅認(rèn)又驚又喜,剛才在人群中沒看到她,趙春梅的心懸了起來,現(xiàn)在看到母親沒事,一顆心踏實(shí)了許多!
“春梅,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你們還在學(xué)校呢?!卑紫缠P喜極而泣,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趙春梅一個親人了,可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們都沒事,孫老師和張老師都讓大家在大隊(duì)院子里帶著呢,很安全。”趙春梅回答道。
“不過,媽,你怎么這么慢,這房子都塌了,多危險呀!”趙春梅帶著關(guān)愛地埋怨道。
“唉,我都跑出來了,又想到咱們家那袋米還在屋里呢,又趕緊跑回去把米刨了出來,要是沒有這袋米,咱娘倆就得餓肚子了。”白喜鳳如實(shí)說道,只是聽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趙春梅瞬間由埋怨變成了感動,爬起來緊緊抱住母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了,同學(xué)們都在大隊(duì)院里,你跑回來干嘛?”白喜鳳問道。
“孫老師頭被砸流血了,我回家給找紗布?!苯?jīng)母親這么一問,趙春梅才反映過來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wù),說完一把推開母親,朝家里奔去。
“怎么樣?嚴(yán)重嗎?”白喜鳳也爬起來,一邊追著趙春梅一邊問道。
趙春梅沒有回答,只是跑得更快了,白喜鳳在后邊氣喘吁吁地追著喊道:“春梅,你慢點(diǎn),危險!”
趙春梅一口氣跑進(jìn)自己家院子里,眼前的一幕驚得她呆在原地,滿院子都是碎瓦片、石灰和土塊,木頭和椽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把曾經(jīng)溫暖的家深深地埋在底下。
趙春梅家由于祖上殷實(shí),以前是整個三河村除了大隊(duì)以外,唯一一家住大瓦房的,但隨著一場地震,這些年代久遠(yuǎn)的木頭和椽子終于還是倒下了。
以前,雖然同學(xué)們不接納趙春梅,但她至少還有個溫暖的家,現(xiàn)在連家也沒了,趙春梅傷心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