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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71章 拒絕

殷商局 二品才人 2731 2020-10-03 20:03:40

  從夏至商,大一統(tǒng)的完善國家制尚未成形。天下萬族千邑浩如繁星,為王者可以絕對操控的也只有自己周圍一小部分,其余遠的,便得像其他辦法。

  在商,這便被稱為內(nèi)外服。

  以王都中心,周圍五百里內(nèi)的范圍是商王的直接控制區(qū)域,即內(nèi)服。在這里,商王的政令可以得到無條件的執(zhí)行。

  商王對于內(nèi)服的統(tǒng)治方式比較簡單,簡單來說就是“任人唯親”。

  那時的社會基本單位不是“家”,是族。內(nèi)服中也有許多族邑需要管理,商王便將自己的信任親近之人封在內(nèi)服,比如諸妻、諸子女,以保證身邊全是自己人。

  當然,像雀侯那樣的心腹死忠的封地也會離王都近一些。

  這就是為什么在后世的甲骨卜辭當中,商王動不動占卜問詢?nèi)负睢D好各自封邑的收成如何。因為都是內(nèi)服,都是自己人,是商王自己的東西。

  而外服的情況就比較復(fù)雜,屬于自治和監(jiān)管并舉。

  那時道路阻斷,交通不便。商王在內(nèi)服之外獲得一處地盤之后,有兩種辦法管理。

  第一種,商王冊戰(zhàn)敗(或主動歸降)的大族族長為侯,讓他繼續(xù)統(tǒng)治原部。只要每年上繳物產(chǎn)、服從王命征召便可。

  周族所在的邠邑便是此種例子,稱為外服國(邑)。

  第二種,商王將戰(zhàn)敗一族遷到其他偏遠地區(qū),另派戰(zhàn)功卓越或者實力彪悍的師長、官員帶著整師兵力過去生息繁衍,稱為置甸。即“甸服國(邑)”。

  像甘盤和望乘便屬此類。

  于是整個外服的格局可以用犬牙交錯來形容。一個外服國附近通常都安扎著好幾個甸服國,整日虎視眈眈地盯著,隨時準備撲殺哪個膽敢反叛的外服國。

  比如,沚邑便是被盯著的那個倒霉蛋。

  沚邑位置重要,歷代商王都在它附近設(shè)置甸服。昭王目光長遠,為防止土方、鬼方從沚邑突破,經(jīng)年在沚邑附近置甸。

  如今,沚邑四周有六個甸服國圍著。鬼方易命令棄和白鬼晨在此盤踞,牽制住這六個甸服,最好再打下兩個來。

  白鬼晨不傻,甸服國的邦國長官可都是行務(wù)出身的厲害角色。跟傻白甜土著不一樣,難對付得很。

  她不想把白鬼部折在這里,所以來了之后也是消極怠工,每天就縮在沚邑里休養(yǎng)人馬。

  但是棄不同意,每天都攆著她點兵出戰(zhàn)。白鬼晨推脫不去,他就去跟鬼方易打小報告。棄的手下只有一個千夫,沒有白鬼晨配合無法形成大規(guī)模戰(zhàn)場。棄的理由無可挑剔。

  沚邑到下危路途遙遠,一個來回就得幾天。幽正好撞見了白鬼晨挨了鬼方易的罵,氣不過跑來找棄算賬。最后撂下一句話:“白鬼部需要休整,沒法打!大不了叫緇騎來割我腦袋!”

  她哪里知道,這正是棄的目的。

  若是沚邑突開戰(zhàn)端,下危那邊肯定會分神來救。那時鬼方易就可以趁機強攻下危,棄才不會遂他的意。

  游牧族裔慣于趨利避害,有利便一擁而上,遇強則閃避而走,全無榮耀道義可約束。鬼方易的緇騎便是為了懲戒不聽話的鬼方權(quán)貴而設(shè)。

  但白鬼晨是個女人。

  遇到大勢傾軋,男人也許能找到一套邏輯說服自己違心服命。而女人則會以本心去衡量,不管事大事小,一旦認定便是刀槍不入、抵死不改。

  棄要的就是這個。

  逼得白鬼晨拒絕出戰(zhàn)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攜家?guī)Э谝黄鹋堋?p>  “去哪?”幽問:“回下危?”

  棄點頭,是時候回去了。

  沚侯府西院,婦紋一行已經(jīng)住了進來。棄叫藍山和屠四看住了大門,其他人一起喚入上房中,細細地講了一遍他的打算。

  夜色已遲,樹木、房舍全都模糊了輪廓。漸漸地,天地又合在一處,氤氳成了一片深邃的藍。

  棄說得很細致,中間幾次停下來看著巫鴆??蓪Ψ讲o詢問的意思,他只得繼續(xù)說下去。

  眾人表情各異。

  這個“回歸”計劃太過張揚,姬亶甚至懷疑他們一出沚邑就會被抓。但看看周圍,就連巫鴆和幽都不說話,他也只好按下疑問點頭稱命。

  當下,棄開始分派差事讓諸人各自準備,第二天天亮便啟程。

  聽到這兒,婦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巫鴆看她一眼,出聲道:“能不能緩一天?婦紋懷著身子顛簸了兩天,讓她歇歇再出發(fā)?!?p>  棄看著婦紋,輕輕搖頭:“此事若要行得通,必須越快越好。遲一天,便缺大半聲勢?!?p>  他走過去握住婦紋的手:“辛苦你再忍耐些許。我叫人準備最舒服的車,你安心坐著,不會有事。”

  婦紋溫順點頭,巫鴆轉(zhuǎn)身出去了。其他人一看,也告退各自去忙,一時屋里就剩下幽和棄夫婦倆。

  “怎么?”棄笑看著他。這孩子面色紅潤,支支吾吾的,顯然是有什么事想說。

  “兄長,我不想回內(nèi)服去了。”

  棄點頭:“放心,我也不回去。我答應(yīng)過帶你去羌地祭祀戈父,沒忘?!?p>  幽咳了一聲:“不是,我不和你一路了。我想同石頭去邠邑?!?p>  “邠邑?去那兒干嘛?”

  棄正疑惑,婦紋一扯他,抿嘴笑得意味深長。棄看看她,又看看腳尖搓地的幽,倆眼越睜越大:“你?石頭?”

  幽點頭,態(tài)度堅決。

  棄還能說啥?

  看著幽蹦跳離去的背影,棄往塌上一靠,唉聲嘆氣起來。

  婦紋忍著笑,親自舉了酏盤與他洗了手面。這才揶揄道:“夫君,我怎么覺得,孩兒還沒出世,你倒像個嫁女兒的老父親了?!?p>  “別瞎說,什么嫁女兒……”棄也笑:“倒是有種,辛苦養(yǎng)大的豆苗被豬啃了的感覺。”

  倆人笑鬧一陣,外面夜色厚重起來。婦紋咳嗽一聲正色道:“夫君,我身上不舒服,也不耐煩陪你。你別在這里聒噪了,去去去找小鴆去?!?p>  其實棄正在頭疼今夜怎么辦,聽了婦紋如此說,登時又喜又愧。喜得是婦紋如此通情達理,愧得是自己沒有早早跟二人交托干凈,反讓婦人替自己考慮。

  婦紋把棄轟出去,徑自關(guān)門睡了。棄在院中裝模作樣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扛不住屠四的揶揄目光,一跺腳,往巫鴆的東屋走去。

  屋門大開,一盞豆黃油燈兀自亮著,里面沒人。棄一驚,沖出來要喊,忽看見屠四正抱著膀子咧嘴直樂。

  他立刻明白了,一踢屠四:“快說?!?p>  “嘿嘿,剛才我就想告訴你巫鴆不在。你跑那么快?!?p>  棄要再踹,屠四一跳,趕緊求告:“小王小王……族長……右骨都……巫鴆她在外面收拾馬車呢。”

  車駕自有藍山和石頭負責,她去干嘛?

  棄大步出去了,剩下屠四一邊打磨刀戈一邊搖頭嘟囔:“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又冷又硬。真是……”

  沚邑近年連遭侵襲,邑子頗為破敗,雙駕馬車倒是能尋來,可車蓋和車廂均有些松動殘破。巫鴆擔心婦紋乘坐不利,便和石頭一起修理拾掇。力求讓婦紋路上舒服一點。

  棄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修得差不多了。石頭對棄行了個禮,非常知趣地提著工具進院子里去了。

  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棄叫住了他。

  “幽的一家對我有大恩,我曾起誓一定要讓他平安快活度過此生。你行嗎?”

  借著照亮的火光,棄清楚地看見石頭的臉紅了。

  少年眼神堅定,直視小王:“周族雖是下邦小邑,卻也懂重諾守信。我家中有田,手上有力,自能保他飲食富足,喜樂安康,再不受人束縛?!?p>  “你不介意他以前……”

  少年肅拜到底:“幽就是幽,從前種種,并不是他的錯。若真有錯,也是在大王和您身上!在我眼中,他從前、現(xiàn)在、以后都是一般清澈無暇。”

  說罷,石頭起身,一徑去了。

  被小小周人懟樂一番,棄反倒是笑了。他搖著頭去拉巫鴆:“這犟小子,倒是有點脾氣?!?p>  不料巫鴆一甩手,并不愿和他多說。棄以為她是小意,便笑著再去拽:“小鴆,別鬧?!?p>  巫鴆耐煩不得,鳳眼一立,一記響亮的耳光抽了過去。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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