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殷商局

第8章 昭王

殷商局 二品才人 3400 2020-07-14 18:46:56

  大邑商北西北邊緣有一座天然的分界線,便是后世的太行山脈。此山綿延聳峙于大邑商與鬼方、土方三方勢力范圍之間,山高林密、百獸出沒其間。

  若按東西來分,面向鬼方的西坡較為緩和,西南部雖然多山,卻有汾水、沁水兩條河流及其支流沖刷出的河谷和大量平坦盆地。非常適合半耕半牧的鬼方人。

  而面向大邑商的東坡則是另一種情景。山體急陡峻拔,山高林密難以逾越。更兼有許多奔流東下的爆流型河川沖擊,東面山體被許多沖擊谷道所截開,形成了許多山形中斷的隘谷。

  此等艱險環(huán)境必然無法像西坡那樣引得繁茂的族裔定居。事實(shí)上太行山整個東坡,除了幾個百人小族,也只有一個井方扎根在東坡。

  井方的邑子作在山間一處隘谷附近,那是一處天險谷地。西邊的鬼方隔著山過不來,難以滋擾。東邊的大邑商又駭于其天險地勢無法肆意差遣,于是井方安穩(wěn)修養(yǎng),內(nèi)外皆無干擾,族人馬壯民強(qiáng),一直是大邑商竭力拉攏的對象。

  既是拉攏,就一定要有些利益來往。

  除了時常賞賜銅器,歷代商王都曾迎娶井方女子為婦。昭王的結(jié)發(fā)妻子、棄的母親——后母戊便是出自井方。如今她已故去10年有余,北土又形勢危急,昭王為獲得井方伯的支持,很快就得再次迎娶井方女子。

  商王迎娶王婦雖有一定禮數(shù)規(guī)制,但遇見強(qiáng)國大族也會適度調(diào)整。像如今這種情勢,說不得昭王還得親自去井方迎親才算有誠意。棄認(rèn)為父親一定會去,不為那新婦也得為安撫井方伯。

  只是沒有線報,棄不知這聯(lián)姻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大軍離下危越來越近,棄心頭一個念頭卻是越升越高:但愿父親去了井方,那樣的話就不必過早相見。

  他對父親的感覺很復(fù)雜。7年未見,思親掛念是肯定的。但他們偏不是普通的父子,除了血緣親情,他們二人還身系大邑商的安危穩(wěn)固。千里之邑?fù)?dān)在肩頭,父子倆又有幾句能說能聊的?

  最直接一點(diǎn):母親的死因,能問嗎?

  若是放在7年前,棄肯定不管不顧問出口了。但如今7年過去了,當(dāng)年那個魯莽小王早已被時間打磨成了沉穩(wěn)棄子,很多少年時讓他肝膽俱焚的事,如今都能輕巧放下了。

  若是不放下呢?

  難道棄一見昭王,大嘴一張:“父親,是不是你殺了我母親?你設(shè)計(jì)這一切是不是就為了讓我?guī)湍銡⒆赢嫞俊?p>  這話一出口,不管答案是什么,父子之間必生罅隙,最嚴(yán)重的情況便是從此決裂。棄并不在意大邑小王這尊崇身份,他在意的是,若真是最糟糕的答案,那他該怎么辦?

  飛馳的戰(zhàn)車上,棄呆坐著沉默不語。為他駕車的是姬石頭,這小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寡言少語,棄可以肆意放飛思緒,不必多說話。

  然而這一次,石頭卻打斷了正在放空的棄。

  原來經(jīng)進(jìn)入了下危境內(nèi),前方一座矮坡之上,隱隱可見有大旗招展,還有幾道煙塵伴著號角聲迎面而來。可是頭車上這位小王卻是雙目無神,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煙塵越來越近,后面的豬十三也派人上前來提醒,可棄仍是出神。石頭忍不了了,一挽韁繩大聲喊道:“小王,前方有動靜!”

  這一嗓子喊得棄一激靈,迅速把思緒從千里之外拉了回來。他迅速下令搖旗,全軍識旗止步,五十名射手飛速上前,各個長箭上弦瞄準(zhǔn)了那幾道煙塵。

  煙塵越來越近。最后,兩輛半新不舊的戰(zhàn)車猛地從灰土中沖了出來,后面二十個步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左邊車上的射手大聲吆喝:“哪族隊(duì)伍?報上族名!”

  “大邑商,子弓?!?p>  那射手大約四十歲許,聞聽這名頭趕緊丟下弓箭滾下車來行禮。

  反觀另一輛車,車上仨年輕人對視一眼,都疑惑道:“子弓?哪個王子么?”“不知道啊,大概是哪個遠(yuǎn)宗多子吧……”

  行禮的那射手回頭一鞭,抽得那仨人抱頭大叫,嘴里還兀自罵道:“瞎眼爛舌頭的小崽子!沒吃幾年鹽就敢胡噙!這是大邑商小王!大王冊封他的時候,你們還吃奶呢!”

  那仨年輕人爬下車來叩頭不已,只是各個臉上都有些不忿。膽子最大的戈手偷眼瞄著,一面還嘟囔著:不是說小王早死了么……

  棄懶得去理,只沖著那老射手問:“你們可是軍中崗哨?昭王和大軍如今在哪兒?”

  “回小王,我們是雀師軍中崗哨。今日一早,鬼方又使人偷襲。大王此刻正與師般在前線御敵。”

  一來就有仗打?棄虎軀一震,立時便要傳令大軍準(zhǔn)備作戰(zhàn)。

  不料那射手?jǐn)r住他,溫言勸道:“還請小王稍侯。雀侯有交代,您這兩師是大王專程留作精銳補(bǔ)充的。不到危急不可擅動,雀師正在邑子中療傷,囑咐我們一旦見了您,務(wù)必先迎大軍回邑中暫歇調(diào)整?!?p>  “雀師受傷了?嚴(yán)重嗎?”

  昭王手下三大得力師長,婦好尚未痊愈、師般有了年歲、就剩下一個雀侯正值壯年,他要傷了可怎么得了。

  老射手連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雀師是昨夜巡戍崴了腳,今早有些腫脹,巫師正在敷酒按揉。”

  “是下危的族巫?醫(yī)術(shù)怎樣?”

  “不不不,隨軍的都是巫族出身的巫師。大巫咸親自挑選的,醫(yī)術(shù)了得。”

  那時沒有醫(yī)者,巫醫(yī)一體,診病療傷都是巫師來做。棄聽說這些巫師出身正宗,不由一喜,吩咐豬十三帶著兩師去往邑子里與雀侯會和。

  臨行前,他好生叮囑了一番婦紋,囑咐到邑中之后立刻找巫師為婦好診治。又對阿犬交待乖乖呆著,不能擅離婦好身側(cè)。

  豬十三等在一邊,待他得了空才趕上來問:“您去哪?”

  “我先隨這位……”棄指了指那老射手,卻不知道他叫什么。對方趕緊沖豬十三行禮:“小的出身雀邑,在家私名為巢。您喚我雀巢便是。”

  商時大多數(shù)族裔都無姓,一個人若無官職,稱名時可用出生地名+私名這樣的叫法。這位射手自稱為雀巢,名兒倒是聽著熱鬧。

  棄嗯了一聲,道:“我跟雀巢去前頭觀戰(zhàn)片刻。”

  豬十三微微蹙眉。他十年前便做了棄的師長,對棄頗為了解,少年時的棄剛正果敢,但遇事極易沖動。多年后再見,雖然棄明顯沉穩(wěn)練達(dá)不少,可豬十三擔(dān)心他按捺不住親自上陣。

  好容易來到下危,可不能還沒見大王就先讓小王受個傷。豬十三情知勸不住,便喚來姬亶交代,一定要跟緊了小王,萬萬不能放他上陣。

  當(dāng)下隊(duì)伍分開,大軍往東進(jìn)邑中駐扎,而棄帶了姬亶和石頭跟著雀巢往矮坡上去。只不過姬亶發(fā)覺,后面那一車上的仨少年雖然收斂不少,但仍不時互相低語,想是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小王心有怨忿。

  只不過,一登上那片綠草如茵的矮坡之后,這些人連同那幾十個步兵便都不吭聲了。

  無他,眼前的一切太過震撼。

  此地是下危西鄙,距離主邑還有三里距離。下危的地勢與井方不同,乃是以黃土平原為主,廣闊平川上只零星有幾處矮坡淺坎,正是進(jìn)行大規(guī)模沖擊戰(zhàn)的好地方。鬼方與昭王都選在此地作主戰(zhàn)場就是為此。

  只見矮坡之稍遠(yuǎn)處,遍地?zé)焿m滾滾,馬嘶人吼聲沖天而起。矛戈叢林中,棄勉強(qiáng)可以看出有兩股殷軍在從兩翼夾擊著中間一股三百人左右的騎兵。他大概估算,殷軍的數(shù)量比鬼方騎兵多一倍。況且又是平原,數(shù)量上來說殷軍本該呈收割之勢的。

  然而并沒有。

  不光棄,就連上了沒幾回戰(zhàn)場的姬亶也能看出不對來了:這兩股殷軍的實(shí)力參差不齊,左翼還能維持住車兵與步兵在互相配合的戰(zhàn)法,右翼顯得有些亂,像是磨合時間不夠似的。步兵暈頭暈?zāi)X亂跑,不知道跟著車兵沖鋒。車兵上的射手和戈手配合不默契,騎兵進(jìn)了射程還不知道放箭,離得遠(yuǎn)了又空揮戈亂勾。

  更讓人崩潰的是,右翼殷軍中,有好幾輛戰(zhàn)車的御者連四匹戰(zhàn)馬都無法駕馭。馬匹各自用力,戰(zhàn)車時走時?;蛘吒纱嗖蛔摺S幸惠v車甚至因?yàn)殁煌\?,把射手都摔了下來?p>  “這……這是大邑商的軍隊(duì)嗎?”

  姬亶目瞪口呆,石頭也震驚不已。大邑商以武力建邑,他們幾次見到的殷軍都是赳赳雄壯、戰(zhàn)力超群,何時見過這么亂的殷軍?這哪能成為軍?完全是各自為戰(zhàn)的一團(tuán)散沙。

  棄面沉似水,雀巢察言觀色,趕緊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這右翼是前幾日剛剛登入伍的新兵。還沒來得及配合訓(xùn)練就參戰(zhàn)了。所以難免互相之間疏于配合……”

  “右翼指揮是誰?”棄打斷他,目光逐漸焦灼起來。就這幾句話的功夫,戰(zhàn)場上形勢突變。大批鬼方騎兵也發(fā)現(xiàn)了右邊的疲軟,紛紛撥馬沖著右翼沖殺??茨羌軇?,鬼方這一次是以多折損殷軍步兵為目的。

  “是師般。”

  那左翼就是昭王了。

  棄在漫天的煙塵中急切尋找,可戰(zhàn)場上旗戈交映,昭王的大旗隱在戰(zhàn)團(tuán)之中無法看清。棄瞪得眼眶子發(fā)疼也沒看見父親的身影。

  此時鬼方騎兵已經(jīng)沖散了右翼殷軍,殷軍被逼得擠在一邊。鬼方騎兵士氣更盛,怪叫呼喊著向著那些驚慌的步兵連射帶踏。箭鏃伴著血花飛濺,馬蹄踏得骨折筋斷。

  棄額頭青筋直跳,再這么下去,這些步兵就得全交代在這里!他站起身來急令石頭駕車,準(zhǔn)備上前支援。

  這哪行!姬亶死死拉住,雀巢也連聲勸阻。可是父親就在眼前遇阻,棄哪能不管?一手提起姬亶丟在車下,喝令石頭快走。

  就在此時,戰(zhàn)場上形勢忽然又變。有鼓聲突然響起,雀巢手搭額前費(fèi)力觀望,忽然指著戰(zhàn)場欣喜地叫了起來:“大王!是大王!”

  棄抬起頭,只見一輛戰(zhàn)車破塵而出,車上一桿玄鳥大旗迎風(fēng)招展。旗下,一位身型單薄的射手穩(wěn)穩(wěn)地站著。

   ps:我承認(rèn),我就是個取名廢~~取個名字比寫兩千字都累。

  不過雀巢這名兒倒是很歡樂哈哈哈哈哈哈,不僅聽著熱鬧,還挺苦呢。

  大家周二愉快,辛苦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