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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95章 阿琮

殷商局 二品才人 3402 2020-04-03 17:51:10

  聽到父親發(fā)問,阿琮樂了。一面給單于咸揉著額頭,一面嗔怪道:“父親怎么有空操這閑心了?”

  單于咸拍拍女兒的手道:“不是,昨天父親和一個羌人有約,他的女人也在這批俘虜里。父親答應他可以自由帶走那女人?!?p>  “哦?偉大的單于咸居然會讓一個羌人白白領走到手的俘虜?”阿琮頗感興趣,支著腦袋沉思道:“莫非……是那個讓右古都吃了癟的叫什么……牤的那個?”

  “對,就是那小子?!眴斡谙厅c點頭,心說你父親我也在他手了吃了癟。

  阿琮大笑著拍起巴掌來:“那爹爹就不用費心啦。牤要找的那個心上人剛剛出去打水?!?p>  “就是她?那太好了,為父就不用費事去找了,你快叫她回來?!?p>  阿琮斂了笑,往單于咸跟前湊了湊道:“父親有所不知,這女子除了是牤的心上人,還是邠侯的女兒。你若是把她給了牤,到時候邠侯跟你要人怎么辦?并不是怕了邠人,他不服氣就接著揍,但現(xiàn)在殷兵在邠邑沒走,咱們可不能動手?!?p>  沒想到姬芝還有這層身份,單于咸搓起了下巴,沉吟道:“這倒是為難了……”

  他一抬眼,見阿琮正笑瞇瞇地瞅著自己,便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一把,佯怒道:“臭小丫!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快說!非得看你爹作難是不是?”

  “哎呀,父親你真是不懂女人。”阿琮湊到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什么,單于咸懷疑地看看她:“這行嗎?”

  “爹爹你就放心吧,昨個女兒和她談到深夜才就寢。這女子遠沒表面上那么恭順,她的志向大著呢。”阿琮看向帳外,笑得愈加燦爛:“反正,我覺得一個落魄羌人是娶不到她的……”

  像是為了呼應她的話,外面急匆匆沖進來個百夫長,在帳外就大聲吼開了:“報單于咸!有個羌人在河邊鬧事!”

  不等單于咸回答,阿琮從席子上一躍而起,雙眼熠熠放光道:“來了!快!咱們快去瞧熱鬧!”

  來的那羌人確實是牤。

  昨日在邠邑城南被殷軍沖散以后不久天就黑了。夜里無法辨別路徑,牤一直在附近徘徊到天色減亮才找到了薰育人馬撤退的痕跡,這才一路尋來。

  啟明星漸暗,東方天際愈發(fā)明亮,地上籠罩著一層薄霧。牤穿山越林走了一路,正疲憊不堪時忽看見一片帳篷錯落堆疊在一條小河后面,不由心中大喜:“找到了!”再走近些,他心中就愈發(fā)有底,因為那河邊正圍著一群薰育打扮的漢子。

  牤一眼認出中間那男子是昨日被自己堵在東門外的右古都。

  但見他揪起一個捆得結結實實得漢子左右開弓幾個大嘴巴,那漢子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右古都譏笑他幾句,便叫左右扽住漢子的頭發(fā),他自己掏出把刀在那脖頸上比劃兩下,像是割熟肉一樣就要割下去。

  旁邊一個男孩怒罵不止,那漢子掙扎兩下,亂蓬蓬的頭發(fā)中便露出了一張熟悉牤非常的臉。

  “咦?”牤來不及細想,聲音沖口而出:“等等!等等!”

  喊聲沒消失,他已經(jīng)大踏步跑了過來。兩步蹚過了小溪,撞進人群。

  一見他沖過來,小五又驚又喜,大哭出聲來:“牤大哥!牤大哥!求你快救救棄大哥吧!?。 ?p>  牤不理他,只盯著右古都道:“放開他?!?p>  四周一片嘩然,都認得這是昨天堵了右古都捉了單于咸的那個羌人。薰育向來崇尚實力,見他又是忽然從天而降,不免心生敬畏都停了手。小五一掙擺脫了鉗制,撲到棄身上連聲喚他。棄甫一醒來滿眼發(fā)花,渾渾噩噩地對著牤呲牙。

  這模樣讓牤不由記起了自己被殷人抓住時的慘樣。他扭頭對右古都道:“這人你不能殺。他……”想到那時棄如同天神一般的姿態(tài)出現(xiàn)救他,現(xiàn)在卻成了這副模樣,牤又頗覺解氣,笑道:“他是我的奴隸!”

  這倆羌人害得自己忙活一夜,正要泄憤的時候又被人打斷,右古都覺得自己這兩天簡直是喝口水都塞牙。

  剛才牤一出現(xiàn),右古都就已經(jīng)很不痛快了?,F(xiàn)在聽他這么說,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哈哈大笑起來:“就……就你這樣的也配有奴隸???”

  說著用刀比劃著牤的衣服打扮,大笑著引眾人看去:“哎哎大家看啊,這落魄的狼崽子居然說自己有奴隸啊!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個樣子!一件破衣窮叮當??!你的部落呢?你的族人呢?連匹馬都沒有!瞧瞧你那樣子!你也趁倆奴隸?!”

  眾人看看牤,確實是衣衫殘破了些。但千年以來薰育游牧為生,一直以實力為尊,不像農(nóng)耕部落一樣對貧富那么在意,所以右古都這番話并沒幾個人認同。他又大聲說了一遍,這回終于激起了一點稀稀拉拉的笑聲。

  但就這么一點的笑聲也惹怒了牤。右古都仰著頭還在哈哈大笑,牤已經(jīng)飛快抽弓搭箭。右古都笑到一半,一支寒津津的銅箭已經(jīng)戳在了自己左眼前。剩下一半笑聲就卡了殼,再也出不來了。

  “接著笑啊?!?p>  牤扣住箭羽的右手腕緩緩向上反轉,冷哼道:“你還真說對了,我確實什么都沒,身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支銅箭。不過你覺得我這一箭射出去,能不能抵得上你那些牛羊族人?”

  他是認真的,右古都一頭的冷汗。牤的射法他是領教過的,射程之內從不失手,何況還是這么近的距離??墒茄巯逻@么多族人看著他又不能認慫,便一咬牙破口大罵起來。

  牤眼睛一瞇,右手腕翻轉到極限,搭箭的兩根手指便要松開。右古都眼睛一閉,只覺自己這么個死法也不算太窩囊。

  圍觀的眾人可急了,無論如何自家右古都也不能這么就給弄死了啊??墒撬麄z距離太近,便是想救也跑不過箭快。一時間紛紛亂叫,什么停手等等,放下弓箭,好好說話亂七八槽吵成一團。牤只作不聽,牢牢瞄準了右古都。

  突然,一個嬌怯女聲穿過嘈雜紛亂的男聲飄了過來:“牤?”

  這柔柔一聲在牤耳中卻好似炸雷般,驚得他立刻轉頭四顧,右古都趁機后退幾步離了他跟前。一名少女提著個尖口瓶猶豫地越過人群走來。牤一見,喜得什么都忘了,撲過去便將她摟在懷中,尖口瓶當啷一聲掉在草地上,清水汩汩流了一地。

  “小芝!我找了你好久!你沒事吧?沒受傷吧?你怎樣了?”牤一疊聲問著,一面轉著上下打量姬芝:“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沒有,你先放手……”姬芝低下頭,不去看地上的棄和小五。牤正要再問卻聽啪啪啪幾聲,忙一伸胳膊把姬芝擋在身后。卻見是單于咸帶著個姑娘越眾而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老單于上前抱住了牤,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你來啦?我還沒有幫你找人,你就自己找到啦?難不成你這心上人有什么特殊的標記?引得你一來就能尋到她?”

  姬芝滿臉通紅,稍稍往后站了一戰(zhàn)站。

  阿琮看在眼里,反親熱地推著姬芝又上前一步道:“老聽說九州外北粢山上有種比翼鳥,公鳥和母鳥各自只有一只翅膀,非心意相通合在一起才能飛翔?,F(xiàn)在看來,這鳥也該是有的。若非心意相通,哪能恰好找到情娘?!?p>  說著挽起姬芝的胳膊道:“可惜我與你只做了一天朋友,好多話都沒說。許多好玩的事情也沒有帶你去做?,F(xiàn)在你要跟這位情郎走了,天高地遠,再逍遙快活都不要忘了回來找我玩啊?!?p>  見單于咸全無阻攔之意,牤心中大喜,連連道謝。扭頭見棄掙扎著起身,忙又開口:“還有一事——這兩個是我朋友,昨日走散了,現(xiàn)在不知道做了什么混事要被處死。望單于開個價碼,牤一定照價賠償,還望把他倆還給了我才好?!?p>  這個要求倒是出乎單于咸的預料,阿琮也轉頭看向棄。這人抬起個腦袋神色茫然,一張臉上青紫交加看不清眉眼。

  單于咸皺眉道:“原來他倆是你朋友?倒是有你的幾分脾性。這倆人昨天毀了我的羊圈、砸傷我一個族人。你說你得賠多少?”

  說著,他饒有意味地看了看牤的裝扮?,F(xiàn)在牤還是邠兵打扮,除了背負的一張弓便身無長物,怕是什么都拿不出來,更別提賠償了。姬芝更覺窘迫,一雙腳又往后挪了挪。

  四周眾人都聽明白了,偏偏牤聽不懂。

  他從小衣食不缺,腦子簡單得很,壓根不懂什么叫貧富也聽不出來這話里的揶揄。還道是真讓他陪羊,便沉吟著道:“我一路看來,這附近倒是有野羊和鹿出沒的痕跡。待我補充夠箭簇便去捕獵,一頭鹿換您一頭羊,另外再補給您那位族人十只野羊十只野鹿,您看這樣行嗎?”

  見他這么認真,單于咸反倒有些尷尬。阿琮忙拽了下父親,自己拉著姬芝上前道:“幾只羊的事哪擱得住計較!論起來,我父親還得多謝您昨日在邠城外出手相助。吶,這是你的心上人、那是你的朋友,一并還你!”

  牤這時才看見這個小丫頭。但見她年紀輕輕,氣派架勢倒是不小,看來也是薰育部中能當家的人物。便連連道謝,上前去拉姬芝的手。哪知阿琮嘻嘻一笑,挽著姬芝的腰打了個轉,又把她藏回自己身后,牤一愣,不知她要干嘛。

  但見阿琮搖著一根手指,笑瞇瞇地道:“只是我族中斷沒有讓客人餓著肚子走的規(guī)矩。要想帶走這位邠邑貴女,還得請你再留一會兒——等我殺羊取酒與我族中好漢一起痛飲一回,這才能放你們走!”

  這要求哪有不答應的?牤累了一夜此時也覺得腹中開始頂不住了,便對單于咸道謝不迭。單于咸大笑著挽起他往自己大帳中去,其余人見一場干戈化為飲宴,也頗為歡喜,各自散去準備。

  姬芝稍稍落后一步,悄悄拉住阿琮說:“那個,我……有事求你。”

  阿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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