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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72章 相悅

殷商局 二品才人 2339 2020-03-19 20:11:50

  明日之后該怎么辦?棄兩只手支在地上,仰起腦袋發(fā)呆。

  星星依舊在天空閃爍,并不因為一個凡人的忽然清醒而墜落或是明亮。棄半生奉行父王和宰父的教導(dǎo),為達(dá)目的不惜代價。以為一塊銅錠幾條人命不過是些統(tǒng)計的數(shù)目是必要的代價,直到他墜入懸崖那一刻,才驚覺自己原來也不過是“代價”之一。

  戈父、器、幽、紋紋……這些摯愛之人都死了。他也終于明白了戈父為什么給他改名為“棄”。

  “拋棄過往,活下去?!备旮笡]有說出口的叮囑,他今夜才真的懂了。

  是不是太晚了?

  一陣緩和的夜風(fēng)撲過來,棄打了個冷戰(zhàn)。

  “都這個天氣了,居然還怕冷啊?”巫鴆從陰影里走出來,兩手環(huán)抱在胸前。棄跳起來,退開兩步吼道:“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音?!能嚇?biāo)廊四阒绬???p>  “是嗎?來讓我看看死透了沒有?!?p>  “別過來!”棄倒退著躲她,兩只手趕雞似得亂揮。巫鴆站住腳,棄反倒尷尬起來,忙收回手裝作撓脖頸,搭訕著問:“大夜不晌的,你不睡覺出來嚇人玩?。俊?p>  巫鴆走到臺階頂端坐下,兩條雪白的小腿一伸,舒舒服服地搭在臺階上。棄看一眼那腿,黑夜里白得晃眼,再看一眼在給庭燎添柴的仆役,那小子正往這邊瞅呢!他不高興了:“哎你這什么坐姿?禮數(shù)呢?規(guī)矩呢?正坐正坐!把腿收回去?!?p>  回答他的是一個白眼,巫鴆翹起腳:“尊者正坐,卑者踞坐。可誰不知道正坐跪著難受?愛跪你跪著去?!睏夁~下臺階坐在她下首,擋住了那兩條腿,一面自嘲說:“行行行,隨你高興?!?p>  對過廊下那個掌庭燎的仆役終于看清是巫鴆,慌忙遠(yuǎn)遠(yuǎn)地行了個禮。巫鴆沒理他,只對著棄的后腦勺一踢:“你看看別人怎么做奴的!”停了停,她又說:“算了?!?p>  棄頭皮一麻,心中叫道:終于來了。

  同樣的想法在倆人之間縈繞著:他(她)只要問,我就說。

  于是他倆看著庭燎,誰都不吭聲。過了半晌,巫鴆先開口了:“大邑商是什么樣兒?”

  棄手心里全是汗,小心地回答:“人很多,房子更多。四面八方都有橫豎拐角,風(fēng)都刮得不痛快——人也活得拘謹(jǐn)?!?p>  “那多沒意思,還是曠野里的風(fēng)舒服,沒規(guī)沒矩只管跑?!?p>  二人又沒了話,棄心中翻騰得熱水一般,無數(shù)往事一起擠在喉頭,哪一件都想先冒出口讓她知道。他難為得一頭汗,真覺得當(dāng)初赴死都沒這么難!

  還是巫鴆先說話。她挽起袖子露出了那串臂鈴,眨了眨眼:“給你看樣?xùn)|西?!彼镜翕徖锶哪z泥,輕輕一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宕噔徱粲迫欢?。音符還未消散,宗廟中圈養(yǎng)的那幾條看門狗便顛顛地跑到了他倆跟前。狗尾巴撲啦啦扇成一片,各個昂著腦袋哈拉著舌頭看著巫鴆。

  巫鴆急抖手腕,鈴音跟著一變。狗子們立刻垂下尾巴拱起身子,呲著尖牙發(fā)出悶聲吠叫,作勢要撲。棄連忙往后退,巫鴆卻猛的把胳膊一豎,鈴聲嘎然而止。狗子們的眼神也迷茫起來,互相嗅了嗅,各自跑走了。

  “你不止能控虎?”棄很驚訝。

  “飛鳥走獸都可控。舜時修德,百獸率舞,其實就是當(dāng)時的大巫咸持此鈴行的控獸術(shù)?!?p>  巫鴆說的很輕松:“巫術(shù)分支眾多,我族人皆可修習(xí)。唯獨控獸之術(shù)例外,每代只有一名巫師能持此術(shù)。后來便有了條規(guī)矩——能持控獸術(shù)者便可任大巫咸。”

  什么?棄看著她。

  巫鴆甩了甩胳膊,金色的鈴鐺被玄色衣袖遮住不見了:“到我這一代,巫族已經(jīng)近百年無人會行此術(shù)了。我和阿紅是由大巫朋撫養(yǎng)的,4歲那年,我倆在巫殿中玩耍,無意中找到了這一串放在祭壇上的銅鈴。那時我最調(diào)皮,非要踩著阿紅爬上去拿?!?p>  結(jié)果鈴聲一響,成群的黃鼠野兔蜂擁而至,海浪一般涌進(jìn)巫殿。大巫朋帶著群巫沖進(jìn)巫殿時,只看見兩個孩子縮在祭壇上大哭不止,地上覆滿了吱吱亂叫的絨毛畜生。正當(dāng)中,倆女孩舉著一串古鈴哭得直抽抽。

  棄沒法想象巫鴆哭的樣子,她連笑都很少。

  “那天我被賜名為鴆,終南山上羽帶劇毒的鳥?!蔽坐c仍然淡淡的:“消息傳去大邑商,大巫咸很失望。他想要一個強有力的男人來繼任,但是沒有男人能使用這串古鈴。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的孩童時期就結(jié)束了。別的族人從7歲才開始識字習(xí)巫術(shù),而我,5歲的時候就開始宰殺人牲了?!?p>  除了巫紅之外,她再沒了朋友,只有沒完沒了的敬畏和懷疑目光。若不是大巫朋一力庇護(hù),她倆早就被送去大邑商受歷練了。

  “我根本不稀罕做大巫咸。扶持王者、經(jīng)天緯地、權(quán)謀心術(shù)……咸眾這些本事讓我厭倦。做了大巫咸,更是要將一族擔(dān)在肩上,一生不得自由?!?p>  那對扇形交錯的睫毛忽閃著,一抹波光在眸子中沉浮不定。忽地,她看著棄,眸中閃爍著點點星火:“我從未和人說過這許多的話。我喜歡有你陪著,所以你不能死,也不能走。你不必?fù)?dān)心殷人和大巫咸,明天我自有辦法救你?!?p>  棄張了張嘴,巫鴆又堵上一句話:“我不在乎你是誰,也不在乎你怎么想。所以你有意見只能憋著!”

  她居然會撒嬌?這刁蠻的小模樣直讓棄牙根發(fā)癢,忍不住一把將她拉在懷中,也不知拿這團小東西是搓還是揉。想了又想,還是吻吧。他低下頭,顫巍巍地覆上那張朱唇。

  棄胸中激蕩如擂鼓,忍不住捧著那小腦袋越吻越深。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倆人都有些微喘,各自別過臉去看別處。巫鴆拍了拍紅彤彤的小臉,突然冒出一句:“好扎……不如阿紅親得好……”

  棄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他摸了摸自己亂蓬蓬的胡子:“你和巫紅,不是,巫紅她也這么……”

  “親親?是啊,她經(jīng)常親親啊?!蔽坐c大眼睛撲閃著:“怎么了?”

  那個混球??!棄心中群馬亂奔,暗暗把巫族上下罵了個遍,這些大巫干嘛吃的!只教小孩子學(xué)習(xí)術(shù)法,怎么男女之事不好好教導(dǎo)!他氣呼呼地坐下來:“以后少跟她玩!”

  “為什么?”

  看著那張懵圈的小臉,棄決定算了,下次再見巫紅直接打一架得了。他揮揮手說:“那個不重要。說點別的,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小王。”

  “別這么叫,也別叫我子弓。就叫棄,我永遠(yuǎn)是那個被你撿回來的奴隸。”棄抓起她的一根發(fā)辮放在手里繞著,慢慢地說:“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對什么,我是一個天大的麻煩?!?p>  巫鴆揚起下巴,大巫女的倨傲盡顯無疑:“那就讓我看看,這天到底有多大?!?p>  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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