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粱京城，讓柳依依心中起了些波瀾。
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緒充斥心頭。
站在宏偉的城門下，看著進進出出人流，柳依依輕輕地嘆了一聲。
身邊的無功先生笑道：“四年沒有回來了，是不是頗多感慨？”
柳依依點了下頭，道：“是啊，當年，我和不亭好不容易才在粱京城有了一處安身的小屋，日子過得辛苦，但每天都有盼頭。不過，同樣伴隨著明天就吃不上飯的擔憂。四年前那一天，要不是師父您出手相救，我和不亭早已經(jīng)……”
“這京城太大了，大到你們兩個小小的孩子，對它而言無足輕重?！睅煾杆剖歉锌卣f道，“走吧，太陽快要落山了，城門也快關了?！?p> “嗯?！?p> 柳依依答應一聲，跟在師父身后，往京城里走進去。
師徒二人進了城，跨過穿城而過的運河，走了幾條街，上了那條柳依依永遠都忘不了的永定大街。
街道兩旁的商戶已經(jīng)在準備上板子打烊關門了，夜晚即將來臨，除了有限的幾處坊市，其余的東南西北四城都有宵禁。
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反而是柳依依和無功先生走得不快不慢，氣定神閑。
一隊巡城的騎士打馬而過，高聲催促著街上的行人盡快返家。
柳依依和無功先生站到街邊躲避，瞧著騎士們走遠，柳依依抿了抿嘴。
“師父，我們在這個時候去皇宮，是不是有些不妥？皇帝陛下，他能見我們嗎？”
兩人重新沿著永定街往城北的皇城行去，柳依依開口問道。
“我與他約定，便是在今日的日落相見?！睅煾富卮?。
“師父您和皇帝陛下，還有聯(lián)系？”柳依依問。
無功先生笑了笑，說道：“我們雖身處山中，但天下風云，也盡在眼中。南冥山，有著一套屬于自己的，包羅萬象的情報系統(tǒng)。我自然與皇上有書信往來?！?p> “您的意思是，除了山上的我們幾個人，扶搖宗還有其他門人在山下？”柳依依眼睛一亮，要是扶搖宗還有其他的門人，那她跟不亭也就不會這么寂寞了。
“說起來，也不能算是扶搖宗門人，只是與我們合作的‘眼’和‘耳’罷了?！?p> “這樣啊……”
師徒二人瑣瑣碎碎地聊著天，已經(jīng)走到了皇城腳下。
此時，夜幕降臨，永定街上掛上了一盞盞燈籠，長街被照亮。長街盡頭的皇城大門上，也掛著兩盞耀眼的巨大燈籠，皇城門下，一片輝煌。
粱京城內(nèi)的行人們都已歸家，除了東城的幾處坊肆，整座京城都變得安靜下來。
不過隱隱約約的，東邊的絲竹聲，吵嚷歡笑聲，卻也能傳到城北來。
所以，當安靜的長街上，走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朝著皇宮大門走近的時候，宮門前的兩隊侍衛(wèi)，紛紛提高警惕，朝著永定街的方向投來視線。
離著老遠，皇宮守衛(wèi)就高聲叫道：“宵禁已開始，來者何人？為何還不歸家？”
無功先生快走了兩步，從晦暗的陰影中走入皇城門下的光輝里。
柳依依緊緊跟著師父，一步不落。
那群侍衛(wèi)紛紛調(diào)轉(zhuǎn)戈矛，朝著師徒二人表現(xiàn)出了濃濃的威脅。
這一幕柳依依曾經(jīng)見過。
而且下一幕也跟記憶中相似。
師父亮明了身份，而后侍衛(wèi)們不再對他們虎視眈眈。
這一次，師父不僅僅是口頭表明自己是扶搖宗無功先生，他還從包袱里掏出了一塊暗金色的令牌，巴掌大小，分量沉重。
而宮門口的侍衛(wèi)看見這暗金令牌之后，臉色變得嚴肅，那位侍衛(wèi)首領，身著銀甲的將軍端詳過暗金色令牌之后，雙手將它奉還給了師父。
這將軍道：“無功先生，請隨我來，陛下已等了您半日。”
話畢，這位將軍轉(zhuǎn)身領著師父和柳依依從側(cè)方小門進了皇宮。
走過高聳巍峨的皇城門，柳依依第一次，進入了如今天下的權力中心，大正朝睿哲皇帝的皇宮。
宮門之后先是一方廣場，而后矗立宏偉大殿。
柳依依抬頭遠遠地看了那邊的金瓦紅墻，心中震撼。
不過銀甲將軍并未帶領他們往那大殿方向行去。
這位將軍領著師徒二人，從廣場右側(cè)穿過小門，走過一條肅穆幽深的小路，又越過幾重高高的宮門，繞過幾座巍峨的宮殿，最終，來到了一座幽靜的偏殿。
柳依依早就被這繞來繞去的路途搞暈了眼，她只能大概分辨出，這座偏殿在皇宮深處，大約是在靠北邊的位置。
銀甲將軍帶著師徒二人來到偏殿的臺階下邊，他握劍轉(zhuǎn)身，朝著無功先生點了點頭。
“先生，陛下在摘星殿中等著您?！彼砗蟮钠钌斐鍪?，做了個請的手勢。
師父抱拳一揖，謝過這位將軍。
銀甲將軍點頭轉(zhuǎn)身，朝來路去了。
看著那座黑乎乎的偏殿，柳依依心跳加快了幾分。
雕鏤騰龍飛鳳的窗口中透出模糊昏黃的光線，不甚明亮。而如今的天下之主，睿哲皇帝，就在這小小的偏殿之中等候。
睿哲皇帝是什么樣的人？
柳依依心中有紛亂的猜測。
“依依，走吧，跟為師一起進殿面圣?！睙o功先生道。
“?。繋煾?，我也能去嗎？”
師父笑了笑，“我說過了，你也是扶搖宗弟子，皇上也想見一見你?！?p> “嗯，嗯！”柳依依吸了口氣，重重點頭。
無功先生提起雙腳，踏上石階，走向這座偏殿殿門。
柳依依跟在時候身后，落后兩個身位。她緊張中又有激動，小手忍不住握著背后的包袱，此時此刻，她突然有些想跟云不亭連線，讓云不亭也一起見一見一門之隔的那位睿哲皇帝。
師父走到偏殿門口，抬手輕輕地敲了三下。
“先生到了？請進?！?p> 門內(nèi)，傳來了一道清朗的男聲。
這聲音不怎么年輕，但也絲毫不顯老邁。
師父伸手推門，殿門朝內(nèi)打開，柳依依一抬頭，就看見偏殿門后，對著大門有一方長桌，桌子后邊，坐著一個人。
桌上的燈盞燭火跳躍，明亮的光輝抖動兩下，將他的臉廓照得清晰明朗。
大正朝睿哲皇帝，趙哲。
一個看起來像是二十七八歲的男人。
英俊，沉穩(wěn)，他輕輕翹著嘴角，雙眼之中像是蘊著兩道星輝，明亮又充滿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