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醒了
熊侶醒來時正值黃昏,落日的余暉還沒有褪去,晚霞將天際染成赤橙色,營帳內(nèi)的光線弱得似燭光。
道莊趴在床邊的一角睡得正熟,不知怎么突然驚醒,見熊侶醒了過來,立即欣喜地抱著他道:“你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熊侶痛得緊鎖雙眉,忍不住悶哼一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出手又重了,急忙愧疚地放開他,小聲道:“對不起,我一高興就忘了你的傷?!?p> 熊侶笑著搖搖頭,輕撫她疲憊的臉頰,從她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就能看出這些天她一定累極了,軍營環(huán)境本就艱苦,她再為自己日夜操勞,簡直不敢想象這些天她是怎么熬過來的?他掙扎著起身道:“我昏睡了多久?”
道莊一邊攙扶著他一邊答道:“5天了,我都害怕你會變成植物人呢,那我可就真成千古罪人了?!?p> 熊侶緊緊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隨即神色嚴(yán)肅地點點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道莊急忙穩(wěn)住他問:“你才醒過來,多休息一會兒吧?”
熊侶道:“滅了庸國再休息也不遲。”
道莊驚道:“你都這樣了,還打算繼續(xù)打下去?”
熊侶邊穿衣服向外走,邊道:“既然已經(jīng)出手,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何況我堅信自己能贏!”
道莊緊跟著他,仍然不肯放棄地勸道:“可是天時地利人和,楚國一樣都沒占上,庸國士氣正旺,再打下去也是白白的損兵折將!”
熊侶的臉色本就不好看,聽了她的話變得更加難看,冷冷地看著她道:“這種泄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到,沒有條件,我就創(chuàng)造條件?!?p> 道莊只好沉默,靜靜地跟在他身后。
操練場上,潘尫正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兵士們進行軍事演練,陣勢瞬息萬變,一會兒逶迤如長蛇,一會兒又變成固若金湯的正方形。見到他們過來,他對副將交待兩句后,立即跑了過來。
不待他行禮,熊侶便拉著他問:“這幾日軍心如何?”
潘尫如實道:“庸國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大肆宣揚大王您命在旦夕,軍士們雖然一時被臣壓住,但軍心已大不如前,臣正擔(dān)心庸人會借機發(fā)起挑戰(zhàn),好在如今大王醒了過來。”
熊侶點點頭:“想必庸人也不敢貿(mào)然出兵,”緊接著拍著潘尫的肩膀道:“這幾日辛苦你了?!?p> 潘尫看了看道莊,想說什么到底沒說,沉默著和道莊一起跟著熊侶走上了操練臺,幾個將領(lǐng)見到熊侶,立即帶頭跪拜請安,緊跟著數(shù)以萬計的將士們跪在臺下高聲喝著:“拜見我王!”
道莊站在熊侶身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屬于王者的榮耀,那一瞬間,她理解了熊侶身上所肩負(fù)的重?fù)?dān),也理解了他的堅持。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就是永不認(rèn)輸?shù)某恕?p> 既然如此,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他做什么,她都陪著就是了,如果歷史因她改變了,那她就陪著他一起為楚國殉葬好了。她癡望著他,在心中默默地發(fā)著誓言。
熊侶對著眾兵士朗聲道:“這一戰(zhàn)不只關(guān)乎勝負(fù),還關(guān)乎楚國在列國的地位,關(guān)乎楚國百姓的幸福安定,我們是永不服輸?shù)某?!這一戰(zhàn),你們是為國家而戰(zhàn),也是為親人而戰(zhàn),更是為自己而戰(zhàn),你們有信心戰(zhàn)勝嗎?”
眾人立即像虔誠的教徒一樣齊聲高和:“必勝!必勝!必勝……”不能說像,他原本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信仰!
道莊忍不住熱淚盈眶,這萬眾一心的一幕,讓她第一次開始相信世上真的有信仰這個東西,回到營中后,心緒還久久不能平靜。
在這個古老而又落后的時代,無論是生產(chǎn)力還是人們的思想、見識都無法與她的時代相提并論,可也是這樣的落后讓他們的心更加簡單淳樸,是啊,“從前的日色變得慢,從前的鎖也好看”。
此時此刻,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小幸運,再也不會顧影自憐了。
熊侶和她說了幾句話她都沒回應(yīng),細看才發(fā)現(xiàn)她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知道她又顧自出神了,嘆息一聲,無奈地走到她面前,敲著她的腦袋問:“想什么呢?”
道莊這才回過神來,捂著頭,傻呵呵笑著的搖頭,過了一會兒才擔(dān)憂地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熊侶正了正神色道:“方才我的話你也聽到了,事到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戰(zhàn)我沒有必勝的把握,我想說……”
道莊立即猜到他的意思,急忙撲到他懷里道:“我才不走呢,我已經(jīng)決定了,無論你是打我罵我還是冷落我、看不起我,這次我都不走了。我的命是你救的,除非你也讓我救你一次?!?p> 熊侶悶哼道:“你先放開我?!?p> “我不!”
“聽話,放開我!”
“我不我不!”
感覺到熊侶的沉默,道莊忍不住抬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他面色蒼白,仿佛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急忙委屈道:“你就這么討厭我嗎?我只是抱了你一下,你就做出這副痛不欲生的樣子?!?p> 熊侶無奈地指了指胸口:“被你撞出血了,許道莊……”
“我真是的,怎么能這么笨?”道莊一邊自責(zé)一邊去看他的傷勢,見他叫了自己一聲就不再說話,急忙又問:“怎么了?”
“你……是不是庸國派來的奸細啊?”
“???”道莊震驚地瞪大雙眼,慌亂地?fù)u頭道,“不是,肯定不是,你怎么會這么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讓你誤解的事?你也知道我很笨,誰會派這么笨的奸細來呀?”
“這倒是,”熊侶沉思道,“只不過你好像巴不得寡人早點死呢?”
道莊這才聽出他是在調(diào)侃自己,氣得將手中的紗布丟在一旁:“是啊,我就是巴不得你早點死了才好呢!”
熊侶見她要走,急忙抱住她:“你剛才不是說了無論我怎么對你,都不會再走了嗎?習(xí)武之人,不是最重承諾的嗎?”
道莊突然哽咽起來:“你就只會欺負(fù)我,仗著我喜歡你是嗎?”越說越委屈,竟開始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人家談個戀愛都被男朋友百般呵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卻偏偏反了過來,這還不夠,還要被你百般戲耍,嗚嗚嗚……”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道莊停止哭泣,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問:“那你說你錯在哪里?”
“我錯在……錯在……”
道莊仰著頭看了他良久,等不到答案,繼續(xù)咧嘴大哭:“你又騙我,你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嗚嗚嗚……”
熊侶被她的哭聲攪得心煩意亂,情急之下,竟俯下身去吻她。
果然,哭聲戛然而止。
“還哭不哭?”熊侶輕聲問,臉離她的臉只有一公分的距離,大有只要她繼續(xù)哭他就繼續(xù)吻的意思。
道莊急忙搖頭:“不哭了還不行嗎?”發(fā)現(xiàn)他正弓腰蹲在自己面前,急忙扶著他起來,不厭其煩地念叨道:“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你看傷口又出血了,還總擔(dān)心別人想害你,我看都不用別人害,你早晚被你的那顆色膽給害了。”
熊侶不耐煩道:“許道莊,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就像只蒼蠅,嗡嗡嗡嗡,很煩!”
道莊瞪了他一眼:“煩你也受著,我當(dāng)然知道你現(xiàn)在想看到的人是樊姬,只不過,她離你那么遠,肯定是過不來的,你知道望梅止渴嗎?我這張臉雖然比她差了點,你要不試著將就看一下,試試能不能將我看成是她?”
熊侶道:“那我試試,你別亂動?!?p> 道莊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但又不敢亂動,萬一害他破功怎么辦?突然,熊侶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道莊心想:他不會真把我當(dāng)成樊姬了吧?他把臉湊這么近做什么?不管了,就當(dāng)自己是塊兒木頭好了,急忙閉上眼睛,心中默念著:我是木頭不能動,不能動……
熊侶看著道莊,嘴角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真不知道她腦袋里裝得都是什么,她自己蠢就算了,還以為別人都和她一樣蠢。把她當(dāng)成樊姬,她還真敢想!再說了,他想樊姬做什么?若不是為了把她留在身邊,他至于大老遠跑到戰(zhàn)場來嗎?若不是為了救她,他會險些英年早逝嗎?這些,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你個蠢女人!”熊侶點著她額頭道。
道莊一臉歉意地問:“失敗了?”
熊侶點頭:“看著你的臉,突然想不起來她長什么樣了?!?p> 道莊落寞地垂下頭道:“哎,我竟然連這點忙都幫不上你?!?p> 熊侶輕輕托起她的臉,飛快地在她臉頰印上一吻:“看著你就夠了,幫我上藥吧!”
換完藥,熊侶重新回到地形圖前凝神細思。道莊在他身后靜靜地站著,看著她完全看不懂的簡易地形圖,真想回到現(xiàn)代百度一下,直接告訴他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如何以及他們是怎么應(yīng)對的。
熊侶聽到她的嘆息聲,回頭看著她寵溺的笑道:“為何無端的嘆息?”
道莊看著他蒼白的面頰,懊惱的搖頭道:“我真沒用,什么都幫不上你!”
熊侶笑道:“你武功高強,不是可以護我周全的嗎?”
道莊紅著臉道:“可是,若不是我,你根本不會傷成這樣啊!”
熊侶立即冷下了臉,譏諷著說:“我去那里的確是為了叫你回去,但幫你擋那一箭不是為了救你,你以為我會傻到舍身救你嗎?我可是楚國的王,別自作多情了!”說到這里,他看見了道莊臉上痛苦的神色,態(tài)度不自覺地和緩了許多:“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道莊正要說話,潘尫的聲音就從外面?zhèn)髁诉M來:“潘尫求見!”
熊侶皺了皺眉,又看了看道莊,朗聲對外面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