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春夜游
船漸漸駛到了岸邊,一抹殘陽鋪灑在水面,將湖水染得血一樣紅,東方漸漸升起一輪圓月??蓱z十五月圓夜,流水無情花有意。
熊侶率先下船,然后很紳士地伸手過來接她。道莊看著那只好看的充滿誘惑的手,再一次選擇了義無反顧,無所謂了,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柔情總是無意的嗎?
如果注定了求而不得,日后總得有些回憶用來懷念。
待她上岸,熊侶的手便欲抽回,卻被她死死握住,熊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突然揚起一道迷死人不償命的弧線,就像夕陽下嫵媚的青山,讓人望而觀止,卻又忍不住心生愛意。
他們背對著夕陽走在街上,昏冥暗淡中,燈火漸漸點燃,兩側土樓若隱若現,在闌珊的燈火下,簡直就像夢中的仙境一樣縹緲而不真實。
道莊拉著熊侶,在一處小攤位上要了兩碗陽春面,津津有味地吃著,見熊侶端坐在一旁并不動筷,嘖嘖道:“還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高貴孤傲,中午就沒吃東西,難道你就一點不餓?”
熊侶嫌棄地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中午吃了一桌,此時照樣狼吞虎咽。”
“拜托,我中午吃那么多應該怪誰呢?況且我現在吃的不是面好不好?我吃的是情懷?!?p> 熊侶拿起筷子在碗中攪了攪,除了清湯白面,什么都沒有,便問:“什么情懷?”
“一人一劍,快意江湖?!?p> 熊侶嘴角抽了抽:“這跟面有關系?”
“當然有關,你見過哪個大俠不吃飯?你見過哪個大俠吃飯不吃陽春面?游俠嘛,志在行俠仗義,肯定不會像你一般,吃個飯也要去最大的酒樓,進最好的包間。我們江湖中人,只要能在這種小地攤上,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能填飽肚子就心滿意足了?!?p> “切,說得跟真……”
話未說完,就見自己身旁突然做了一個圓頭大耳的粗壯大漢,大漢腰上竟也別著一把劍,見他們一致地看向自己,爽朗地笑道:“十五月圓,人們都出來賞月,位置不夠,二位見諒!”說完便朝小二大喊一聲:“來碗陽春面!”豪氣干云。
道莊得意地對熊侶擠眉弄眼,熊侶白了她一眼,竟然悶頭吃起了面,吃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緊接著又吃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吃完,仍回味無窮:“這面……”一抬頭,見她正以手托腮,對著自己不停地眨著眼睛,一臉的得意表露無疑。
“面還不錯!”他冷聲道。
道莊心想:其實這面著實很一般,跟全素齋的飯菜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你那是餓的!挑了挑眉:“既然吃完了,那咱們去行俠仗義?”說著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鐲,便開始用力往下拔。
“你這是做什么?”熊侶攔住她問。
“今日出來的急,忘帶錢了,中午是你請的我,這頓怎么也該我請客了,千萬別跟我客氣,我雖不富裕,一兩頓飯還是請得起的?!?p> 熊侶見她還在奮力拔著手鐲,湊過去抓住她的手,在道莊感動地注視下,深情地說道:“我來!”
道莊一臉震驚:“什……什么?”
“幫你拔手鐲啊,你不是要請客嗎?總不能拂了你的意。”
道莊輕扯嘴角:“你還真是善解人意??!”內心卻在吶喊:怎么搞的?這種情況,他不是該深情地握住我的手說‘我來’嗎?不對,他剛剛好像就是這么說的,可是我來后面跟的不該是結賬二字嗎?
“喂,你輕一點行不行,知不知道對女孩子該溫柔一點兒,你的教養(yǎng)哪里去了?”道莊被一陣巨痛驚醒,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委屈地責備道。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嗎?”熊侶冷哼道,“一出來就跟撒了歡的野馬似的,竟然還想一走了之!”
道莊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原來他還在為自己當時的氣話生氣呢,這人還真是愛記仇!看來以后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了他才是王道!
一陣微風吹來,帶著花瓣滿天起舞,潔白、優(yōu)雅。她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拿給熊侶問道:“這個時候桃花已經開了嗎?”
熊侶對她的轉移話題能力徹底甘拜下風,無奈地笑道:“這是杏花,桃花的花瓣要略尖一些,虧你在易安居住了那么久?!?p> 道莊低頭看著蹲在自己身旁的熊侶,漫天飛舞的杏白色花瓣,不時地吹落在他的頭上,他仰著頭,笑容純真如少年。
“春夜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彼V癡地慨嘆道。
熊侶聽后冷哼一聲,一邊奮力拔著玉鐲一邊道:“我看你是不會羞!”
道莊對于自己被潑冷水早已習以為常,翻著白眼道:“拜托,這個時候你不該感動一下嗎?你說……咱們倆是不是拿錯劇本了,明明應該是你死纏爛打,我視而不見,怎么反過來了呢?”
熊侶定定地看著她:“死纏爛打、視而不見?可在我看來一直都是你在奮力的撩撥我,然后又極力和我保持著距離,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只是想迷惑我、控制我?”
迷惑你、控制你,我怎么敢呢?我只不過是想求一份平等,讓你像我愛你一樣愛我而已。
我只是怕癡心錯付,怕自己只是你的三千弱水之一,怕終有一天會遭你厭倦,被你遺忘在深宮的角落里,殘燈冷月,凄慘一生。而那時,我仍在癡心妄想著你的回心轉意。
可是,即便害怕至此,我仍舊努力地向你靠近,像一只極度渴望溫暖的飛蛾,明知道會被火焰燒傷,還是要撲過去,只為了那片刻的溫暖。
為何你還要如此懷疑我?
道莊避開他的直視,雙手配合,用力一拔,鐲子便脫離了手腕:“我去結賬。”
熊侶突然拉住她:“一只上好的玉鐲換兩碗面?有你這么算賬的嗎?”說著便叫靳安過來結賬,拉著她走向人潮擁擠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