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水沫躺著調(diào)養(yǎng)了一陣,神志逐漸清醒。張熾烈把著他的脈細(xì)細(xì)查探了一番,心中繃緊的勁頭才終于釋去。
“趁著天色還未亮,我們即刻出發(fā)?!睆垷肓移鹕矸銎鹆俗诘厣系母端纯谔幾呷ァ?p> 踏著夜色,付水沫又恢復(fù)了女兒身,只是他身上加了一件通紅樸素的嫁衣。
“這是…”
“看著更真實(shí),像回來索命的一樣?!睆垷肓矣衷谝陆笊蠐搅它c(diǎn)血漬。
走近村內(nèi),卻遠(yuǎn)遠(yuǎn)聽見秦義山和他的老婆子在鬼哭狼嚎道:“村長!你把我兒弄去哪了!我們不是都照你們吩咐做了嗎?!我們秦家人要償幾次命,你們才肯罷休??!”
他們守在村長屋前,四周圍上了好些看熱鬧手持火把的村民,有些還幫著勸阻,有些面露驚色。村長也站在他們面前,難色地說:“我也不知道這秦筍兒去了哪。”
“當(dāng)初明明是你們拿筍兒性命相挾,我們按照你們的吩咐行了不義之事,你們卻反過來帶走了他!”秦義山怒吼著,想行拳腳之事被身旁的青年都給攔住。
“秦大爺,村長既然許諾了你們,自然也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些許是這筍兒深夜貪玩,等會我們再一次去找找便是了?!?p> 其中一個壯年安撫著秦義山的情緒,從他所述中得知今夜他們應(yīng)是已經(jīng)尋過秦筍兒了,但仍無所獲。
見這場景,暗在一側(cè)的張熾烈和付水沫覺得挺好笑,可能這秦義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背信棄義所保的小兒子就是殺女仇人河神所化。
秦義山有些不服氣地喊道:“村長,平日里就屬你最熟悉這巫神大人,你現(xiàn)在可否估摸出他在何處啊!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了!”
“秦老頭,你這什么意思,你家閨女嫁給河神做神仙好好的,你在那胡說些什么?!甭犚娗亓x山這說法的些許村民,團(tuán)團(tuán)圍了過來。
“唉…”秦義山一時知道,自己怒火中燒之時說錯了話,只得默不作聲地瞥了兩眼村民們。
“巫神大人素來行蹤詭秘,我也不好推測出他此刻在哪,再說巫神大人可是通仙之人,他綁你家小兒做什么!”村長厲聲喝道,“你這樣胡亂猜測,玷污大人的名聲,鬧得我們村今夜都不得休息,我們教肯定容不下你們一家了?!?p> “從明日起,秦家再無教徒!”
“你!!”秦義山忍無可忍地不顧自己年邁之體,沖向了村長面前想打他一拳卻又被周身的幾個村民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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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這時機(jī)已到,是該進(jìn)行索命了。
“秦老頭…”付水沫故意壓低了聲音。
村民們聞聲間才注意到他們身后站著一個披著嫁衣的女子。
見叫著自己的名字,秦義山放下了手中的拳頭轉(zhuǎn)頭看著這女子,有些不敢置信,定了定神才真實(shí)看清她雖面目被垂下的青絲所遮,但五官之間就是那剛溺水而亡的張水沫。
“鬼!鬼!”秦義山嘴里已經(jīng)含糊不清,而他身邊的村長更是大驚失色。
就在今夜他們親眼見著這女子掉入河中,但她竟活生生地站在了他們面前,身上還披著一件從沒見過的紅嫁衣。
張熾烈覺著這還不夠,他心中一念施了施法把死去的那幾個姑娘都加在了付水沫身側(cè)。
嚇?biāo)廊肆恕?p> 付水沫見身旁突然多了幾個血色全無、面上慘白同樣身著嫁衣的女子不言不語而立,其中還有一個是秦小旬,嚇得他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里咒罵著一定又是張熾烈突發(fā)奇想變出河神新娘們,渲染下索命的氛圍,可為何不事先和他商量。
還好他見著的恐懼太多,暫時沒露出害怕的馬腳。
“還我命…還我命…”
付水沫耳邊響起了森森的尖叫聲,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張熾烈這戲碼做的可真足。
新娘們正面無神情,齊口喊道,她們的腔調(diào)襯著這夜色極為怪異,忽而一起地朝著村民們飄去。
見著這幾個嫁衣女子正是一個個被他們推上山坡溺水而亡的河神新娘,村民們尖叫著四處逃竄,有些腿軟在地上拼命地往遠(yuǎn)的地方爬去。
“秦義山…”付水沫也走向了秦家兩口面前開口說道,“推我下去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副嘴臉?!彼囟琢讼聛?,看著癱倒在地的秦家兩口。
“推人下去的滋味是什么樣的?”付水沫追問著,而秦家兩口驚得失聲,頭恍得更加厲害,“你們想試試嗎?”
付水沫的女聲本就尖細(xì),再加上他自己故意地扯著嗓子,說話間竟真有些慎得慌。
張熾烈站在一旁看著熱鬧,滿意地笑著。
付水沫披頭散發(fā),瞪圓了眼珠子說:“你們不是想知道秦筍兒在哪嗎?”老兩口和那村長大氣不敢出也不敢亂動,仿佛停滯了一般。
“你…你難道…”秦義山大喘著粗氣,害怕下一個字眼從嘴里流出。
“他呀。”付水沫笑著將自己的頭發(fā)撩開,這時可清晰見著他臉上皺褶的紋路,“回不來了。”
“你…你…你…”秦義山半晌都嚷不出一個字。
村長正視著付水沫臉上可怖的面容,嚇得閉上了眼睛,嘴里直叫喚著:“別殺我…別殺我…”
“秦義山,你從來都沒有一個兒子。”付水沫雙手突然死死抓住了秦義山的肩膀兩側(cè),面目憎恨地哀怨道,“他是殺你女兒的兇手所化,你一直養(yǎng)的小孩就是河神呀”
“什么?!”秦義山大驚失色,他掙扎著想甩開付水沫的雙手,但眼前這鬼卻格外有力,她那被河水浸泡過的面孔湊近看令人作嘔。
“你口口聲聲要保的小兒子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在你身旁的這個…”
付水沫眼神順在了秦小旬身上,她悄悄飄至村長身后,并未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們轉(zhuǎn)頭一看,見著秦小旬滿頭白發(fā),面部肌膚早已被河水侵泡腐爛起屑,那臉正湊在村長耳邊,嚇得他當(dāng)場暈了過去。
“小旬…”秦家兩口見著眼前女鬼的可怖模樣并不敢相認(rèn)。
老婆子試探地想觸摸這女鬼,但她卻極其厭惡地退了一步說:“是你們親手害了我…”
“是你們這個村子的人害了我們…”
付水沫奇怪這幻影怎會自主地就能說話,見到另一側(cè)凡人看不見的張熾烈正動著嘴,原來是他在說著這話。
“對不起…對不起…”老兩口垂泣顫抖地說,他們早已失聲痛哭,“是爹娘無用…”
“現(xiàn)在知道了,還有何用…”女鬼嘴撕裂開來,揚(yáng)上一揚(yáng)。
“你們知道嗎,我們死后會被那河神奪取精魄,永世不得輪回?!?p> “什么…”有的村民此刻回過神來,雖害怕著但還是仔細(xì)聽著付水沫的話,顫抖地問道,“那神仙之說也是…”
“神仙?魂魄都散盡,連畜生都做不了?!备端湫α艘宦?,看著提問的那個村民。
“你們口口聲聲要信的巫神就是河神派來的,你們要保的村子,其實(shí)就是你們自己怕死?!?p> “什么嫁后成為神仙,是被你們活生生在水中逼死后,又被那可惡的河神吸取魂魄,受到刀俎撕裂的分離之痛才亡?!?p> “每年葬送一個女子,每年一戶人家家破人亡。你們的信條是什么?就是自私!惜命!懦弱!不作為!”
付水沫將這幾日對湘陵村的所見所聞,心中不公全都傾泄而出,這群愚民信著迫害他們性命的教,做著自相殘殺的事,如今能得此一報也算受了懲惡。
聽著他口中的這番話,失去女兒的人家悲痛萬分,倒在地上悔恨莫及,卻也無法挽回當(dāng)年的騙局。
秦家兩口更是哭泣地?zé)o法言明,他們看著飄在身邊的秦小旬,那毫無鮮活之力又受盡那樣折磨的親生女兒,心中充斥著絕望與無助。
而此時,昏迷中的村長成了他們唯一發(fā)泄的人,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切都是他引起的,打死他”,這群懦弱之人一哄而上打的打,罵的罵。
村長被一陣激烈痛覺所弄的逐漸清醒,掙扎著護(hù)住自己,凄慘地喊道:“救命!”卻再也無人問津。
見著這場戲已足,付水沫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走了,留下湘陵村絕望的一夜暮色。
“還滿意嗎?”張熾烈跟上前去輕笑著問。
“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备端m已戲弄成功,還是替死去的姑娘們忿忿不平。
“放心,他們死后,才是悲慘的開始?!睆垷肓彝nD了下,“往生都會被關(guān)在阿鼻地獄,永不得翻身?!?p> 阿鼻地獄,那是大人曾經(jīng)逃出的地方嗎?付水沫見他如此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幾個字,也不好在問下去,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時,張熾烈翻開了生死薄,對著付水沫說:“走,收尸去?!?p> “好的,大人?!?p> 可是留了半晌,都未見張熾烈召出傳送陣,付水沫疑惑地轉(zhuǎn)頭一看卻對上了大人那雙深邃的眸子。
“大…大人…你看著我做什么…”
“小水…”
付水沫心里還真有些慌,真不知出了什么事。
“你穿嫁衣的樣子真的好丑…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付水沫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自己還是個穿著殷紅嫁衣的女鬼模樣。
“大人,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