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遇
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莫名其妙地，亞索心里突然想到了這句話，不過這句話確實(shí)是映照了他們現(xiàn)在都處境。
大量建筑物的倒塌，碎石、房梁、瓦片傾倒在地面上，半邊倒塌的墻在碎石堆里毫不起眼。
亞索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它便轟然碎裂開來，揚(yáng)起厚厚的塵埃，引來了艾希有些不滿的凝視。
亞索無奈地?cái)倲偸直硎咀约旱臒o辜。
“我們應(yīng)該更安靜一些?！?p> 艾希彎著腰降低重心，在廢墟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厍斑M(jìn)。與她優(yōu)雅而靈敏的步伐相比，亞索粗獷豪放的動作已經(jīng)制造了許多的噪聲。
“其實(shí)我們大可不必這么緊張，畢竟……”
“噓——”
艾希忽然將身體伏于地面，沒有發(fā)出任何不和諧的聲音。
收到來自前方的艾希的示警，亞索也條件反射般地繃直了身體。他壓低了聲音，緩緩移動到她的身旁，越過她借以遮蔽的石塊看向前方。
沒有魔石照明，亞索眼前只有空洞的黑暗，但是他相信艾希不會無的放矢。
莫約過了一兩分鐘，前方才堪堪傳來一陣低沉微弱的嘶吼，以及重物在地面上拖拽所產(chǎn)生的摩擦聲。
它移動的速度極慢，但是身體卻是極大。比之昏暗空洞的黑暗，它軀干的色彩要更加深沉。
地面上，是一只只手臂在艱難地挪動著身軀。
它身上的頭顱與肢干在黑暗中一點(diǎn)點(diǎn)浮現(xiàn)，令人作嘔的腐肉與骨骼也在亞索眼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與其說是由尸骨拼湊而成的縫合憎惡，還不如說就是被某種力量將亡者遺體像泥巴一樣粗暴地捏成了人形。
此刻，悲慘死者的最后一聲哀嚎被封存在喉嚨里，成了這猶死猶生的可悲模樣。
這種東西被稱為污穢物，擁有極強(qiáng)的肉體恢復(fù)速度，幾近不死。只存在于常年不見陽光的萬人坑，成因不得而知，亞索也只在阿納斯塔西婭的書里見過這種東西——在他學(xué)習(xí)的過程之中，唯一能用腦子而不是身體記住的，就只有各類怪異的生物了。
污穢物幾乎沒有視力，卻擁有極為可怖的聽覺。艾希讓他保持安靜是對的，或許就是他發(fā)出的聲音吸引來了這只污穢物。
若是它換個方向還好，但是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它似乎并沒有這個打算。
最多不過三十秒，它與亞索兩人的距離就足以令其聽見兩人逐漸加快的心跳。一旦污穢物確定了敵人的存在，速度可就不是眼前這樣緩慢了。
既然躲不開，那么自然迎難而上。
亞索與艾希用眼神無聲地交流，她同樣知道污穢物聽覺的可怕，自然也明白當(dāng)下的處境。
匍匐的身子猛然躍起，長劍抽出，疾風(fēng)亦隨之而起。
污穢物感受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流動，利刃破開空氣所帶來的呼嘯風(fēng)聲激起它的警覺，但是沉重的軀體在徹底“蘇醒”之前，絕對無法躲避這一劍。
一片昏暗之中，亞索也難以辨認(rèn)他究竟對污穢物造成多大傷害，只覺長劍切開層層皮肉骨骼。
不敢猶豫，亞索擊中之后，立即展開追擊，以圖迅速擊破它的防護(hù)。
此刻的污穢物嚴(yán)格來說還并未徹底蘇醒，也正是因?yàn)楝F(xiàn)在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它才會顯得遲鈍笨拙。
見到亞索連續(xù)揮砍，將污穢物的身體破開一個口子，艾希亦是彎弓搭箭，指尖匯聚出強(qiáng)大魔力，射出一支附著微光的箭矢。
雖然污穢物滿是死亡氣息，但僅帶有輕微神圣屬性的箭矢并不能對其造成明顯的傷害，反而會刺激其加快醒來的速度。
艾希是在刻意坑害亞索嗎？其實(shí)并不是，這其實(shí)反而是目前狀況的最優(yōu)解法。
污穢物是無數(shù)尸骸的集合體，但是它卻擁有一個致命的核心。
在它體內(nèi)填充著的尸體之中，有一具尸體會始終與污穢物的動作保持同步，這正是污穢物的“核心”。這具尸體的任何損傷都會即刻映照到污穢物的身體上，只要亞索將其斬?cái)啵鄯x物也會不攻自破。
但是在污穢物蘇醒之前，它的動作幅度都很小，在所有尸體都在無意識抽動的時候，想要找出“核心”可謂天方夜譚。
而此刻，亞索已然將其開膛破肚。迅速將其喚醒，則可更快地將其斬殺而不至于引起更多黑暗中魔物的注意——只要亞索能夠及時找到“核心”。
千鈞一發(fā)，電光火石之間，此前為有過交集的兩人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默契。
神圣微光刺痛了污穢物，它渾身上下的尸體發(fā)出尖嘯，肢體不斷揮舞，一股死亡瘴氣自縫隙之間噴灑而出。
亞索乘機(jī)鉆入他剛剛在污穢物身上打開的大洞，疾風(fēng)也如形隨形，為他驅(qū)散瘴氣。
就在不到數(shù)秒之后，被亞索全力開膛破肚的污穢物便恢復(fù)得完好如初，只是它現(xiàn)在的體內(nèi)不斷被破壞，令它痛苦萬分。
隨手抄起一根足以三人環(huán)抱的石柱，污穢物直直地朝著艾希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蘇醒之后的它，力量速度都遠(yuǎn)超沉睡狀態(tài)，更不用說感知能力了。
但是，早已時刻緊繃神經(jīng)，死死盯著污穢物動作的艾希在石柱還未被投擲而出之前，便已開始閃避。
因此在這沉重的石柱落下之時，艾希早已移動到另一個方向。
她現(xiàn)在必須牽制住污穢物的注意力，讓它無法專注于攻擊體內(nèi)的亞索。雖然選擇鉆入污穢物體內(nèi)可以快速將其擊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閃避攻擊就成了完全不可能的選項(xiàng)。
以蘇醒后污穢物的力量來說，想伸手捏死亞索，不會比將一塊同等體積的石塊捏成粉末困難。
所以艾希必須用毫不間斷的攻擊，迫使污穢物將她作為第一攻擊目標(biāo)。
一支支箭在弓弦上凝聚而出，連同手腕上輕巧的臂弩，艾希在一瞬間連發(fā)二十七支箭，神圣屬性與死亡瘴氣接觸產(chǎn)生一連串輕微的爆破，撼動著污穢物的肉身。
無論這究竟對其造成多少傷害，至少從污穢物的表現(xiàn)上來看，艾希成功激起了它的憤怒。
污穢物巨大的手臂伸展，勉強(qiáng)可以分開的五指上滿是腐臭的尸油，它就這么直直地向著艾希抓來——當(dāng)它的體型龐大到某個程度，即使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也擁有著無法逃離的壓迫感。
艾希見到污穢物的襲擊來臨，自知無法躲避的她并未坐以待斃，而是全力積蓄魔力，一支巨箭如洪流沖擊，瞬間便刺穿了向她抓來的手掌。
但是在那之前，污穢物的手臂便已無聲無息地?cái)嗔蚜耍?p> 不負(fù)所望，亞索成功在污穢物體內(nèi)的無數(shù)骸骨之中，找到了污穢物唯一的“核心”，并斬?cái)嗔怂氖直?，那么接下來——便是污穢物的死期了。
下一秒，污穢物便被分割為十多個碎塊，而每個分離的部分，很快就散成一堆普普通通的尸體。
亞索的其中艱難地爬出來，雖然沒有受什么傷，但是他渾身上下卻沾滿了惡心的尸臭。
“呃……真惡心?！?p> 甩了甩手臂上殘留著的污穢粘稠的液體，這些粘液還在散發(fā)著是人發(fā)昏的惡臭，令艾希不自覺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污穢物體內(nèi)的“核心”被破壞后，殘余的體液也不再具有死亡氣息的侵蝕作用。
“在這種環(huán)境下，也找不到清洗的地方吧?！?p> 就算亞索可以不在乎渾身上下那種黏糊糊的感覺，但是他的鼻子也難以繼續(xù)忍受這種折磨。就在他對此感到苦惱的時候，一個人緩緩靠近了他的身后。
“誰！？”
“冷靜！”
鋒利的長劍瞬間便搭在那人的脖子上，艾希也來不及制止。但是來者面對亞索銳利的劍鋒卻絲毫不減怯懦，反而溫和地笑了笑。
“你們兩個就是履行盟約之人吧?！?p> 湛藍(lán)與亮銀色相間的鎧甲，即使在昏暗的地下依然閃耀著光澤，與其一同閃耀的，還有那人眸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