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jié)晚上八點，一天一夜沒睡的沈君諾雙手插兜站在小白樓樓頂，遙望火樹銀花的市區(qū)，默默無語。
李伯鈞以同樣姿勢，看著這座短暫停留過的城市，心情復(fù)雜。
“幾號的機票？”沈君諾率先打破了沉默。
“25號從滬城飛，20號我就要走了，回家陪家人幾天?！崩畈x指間的香煙升起縷縷煙霧，隨即飄散在冰涼夜風(fēng)中。
沈君諾點點頭。
“我這兩天把公司的事交待給周揚吧？”李伯鈞又道。
前段時間，李伯鈞提議找?guī)熜謥眄斕孀约旱奈恢茫蚓Z沒有明確表態(tài)，李伯鈞只能把手工的工作交接給公司其他人。
“帶的錢夠么？”沈君諾忽然問道。
“錢的事我能解決”李伯鈞心中一暖，但也知道華瑾科技此刻財務(wù)并不寬裕，便最后一次提醒道：“公司的財務(wù)問題你得馬上解決了，資金快見底了?！?p> “均哥，昨天宏山華夏的負(fù)責(zé)人和我見面了?！?p> “哦？談的怎么樣？”
“已經(jīng)草簽了協(xié)議，過完節(jié)就正式辦手續(xù)了。”
“這么快？”過年時，校盟網(wǎng)弄出大動靜，有投資機構(gòu)接觸李伯鈞不意外，但沒想到一次見面就能談妥。
“嗯，和他們簽了對賭，10%或20%股份，明年300萬用戶，85萬美元。”
沈君諾平靜的說道，遠(yuǎn)處夜空中爆開的煙花在他稚嫩的臉上映射出斑斕色彩。
“85萬......美元？”李伯鈞只覺的不可思議。
理想狀況下，校盟網(wǎng)的最高估值已達(dá)850萬美元！自己竟是重要的奠基人？
“均哥，簽了對賭，校盟網(wǎng)就要加快步伐了，《最美校花》的活動馬上要提上日程，接下來就是擴大公司規(guī)模，你知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p> 沈君諾誠懇的說道：“所以，我十分希望你能繼續(xù)留在校盟網(wǎng).......”
李伯鈞望著沈君諾真誠的面孔，一時說不出話來。
“均哥，你要去美瑞肯的目的是什么呢？為了鍍金？為了學(xué)知識？還是長見識？”
沈君諾追問。
“三者都有吧?！崩畈x過了半晌才道。
“那好，拿鍍金來說，你覺得校盟網(wǎng)一年后會是什么光景？這次我們?nèi)绻€贏了，校盟網(wǎng)的估值至少增幅十倍以上！再好的學(xué)位能有一間估值近億美元的公司CEO光鮮么？”
沈君諾的話讓李伯鈞啞口無言。
“至于學(xué)知識，你已經(jīng)在學(xué)校待了快20年！再好的教室也沒有你親自帶著隊伍在互聯(lián)網(wǎng)商界里搏殺一番所能學(xué)到的多吧？”
沈君諾不帶停頓“‘長見識’就更是無稽之談了，試問當(dāng)今世界，還有哪一方天地有咱們?nèi)A夏方興未艾的這波大時代、大浪潮來的精彩？”
沈君諾有些激動，稍微平復(fù)了一下又道：“你離開，也許就錯過了！”
赴海外讀博已成李伯鈞心中執(zhí)念，雖然他一句也反駁不了沈君諾，但這一年多燈下苦讀、辭職時受到的冷眼嘲笑，以及家人的不理解，甚至楊玲瓏父母的態(tài)度都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拿了offer似乎終于讓他揚眉吐氣了，事業(yè)和生活中的不順，他都期望有朝一日，能在以‘海龜精英’身份歸國時一朝雪恥。
雖然他看好校盟網(wǎng)，卻不足以讓他放棄得來不易的機會。
看到李伯鈞一言不發(fā)，沈君諾終于長長嘆了一口氣“25號是吧？到時我去送你......”
沈君諾黯然地拍了拍李伯鈞的肩膀，轉(zhuǎn)身下了樓。
李伯鈞望著城市中升騰的煙火，心中回蕩著沈君諾的話，直到被燃盡的煙蒂燙到手指，才悚然驚醒......
人生路遠(yuǎn)，能共同走過一程已是難得的緣分。
即使親密如父母、妻子、兒女也不可能同生同猝，以冷漠的上帝視角看去，皆是相伴一時的過客。
朋友、同事更是如此。
沈君諾歸來一年多，除了最初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在林場遭遇了困厄，此后也算順風(fēng)順?biāo)畈x一事，卻不以他的意志為轉(zhuǎn)移。
收拾好小小的挫敗感，沈君諾第二天一早讓趙家寧幫忙做了一些糕餅點心，然后給陳懷瑾打了一個電話。
“可人，你在家么？”
“我在，君諾哥你昨晚看焰火表演了么，好美呀，昨晚.......”
今年過年期間沈君諾異常忙碌，而陳懷瑾在老家過完年后就返回了余州，于是初一幾人不但沒能聚齊，年后沈君諾也一直沒和陳懷瑾見過面。
沈君諾耐心的聽陳懷瑾敘說完從昨晚至初一這段時間做了什么，最后才問道：“你爸爸在家么？”
“在呢，今天我爸媽和爺爺奶奶都在，我出不來呢?！?p> 陳懷瑾以為沈君諾要約自己出來玩，無奈的解釋道。
“嗯，我一會去你家一趟”
“好呀！”
......
張琳奇怪的看著女兒。
陳懷瑾在家里不出門的時候，一直穿著臃腫的棉睡衣，今天上午好端端的忽然把過年時的新衣服換了上去，又在衛(wèi)生間搗鼓起來。
到了上午十點多鐘，張琳忽然知道原因了。
“陳叔叔?！?p> “君諾？”陳建新打開門后習(xí)慣性的往沈君諾身后看了看，發(fā)現(xiàn)只有他自己后，非常疑惑。
沈君諾把手中的禮物放下來時，陳建新特意多看了兩眼。
到了他現(xiàn)在地位，對于收受禮品是非常注意的。
“我媽說外邊賣的月餅都加了防腐劑，這是她親手做的糕點給您和爺爺奶奶嘗嘗?！?p> 沈君諾主動解釋道。
來陳建新家里，買禮物不能太貴重了，不然容易引起他的警惕。
但煙酒之類的，陳建新又不缺，沈君諾干脆帶了糕點和新鮮海鮮。
張琳正好和剛從洗手間出來的陳懷瑾走了個對臉。
張琳審視地看了女兒一眼，才對沈君諾招呼道：“君諾來了呀?！?p> “琳姨”剛在客廳坐下的沈君諾起身“我從菜市場買了一些新鮮鮑魚......”
“你小孩子家亂花什么錢，中午在這兒吃吧?！?p> 人家食材都帶過來了，張琳客氣道。
“好！”沈君諾笑笑，似乎就等著張琳這句話了。
午飯是沈君諾和張琳在廚房里張羅的。
張琳本來不想讓‘客人’沈君諾忙活，但陳建新一句“做就做了，自家孩子客氣啥......”
“君諾，看不出來你還挺熟練吶”
張琳看著沈君諾切出來長短粗細(xì)均勻的土豆絲，稱贊道。
沈君諾笑笑“這幾年帶著伊諾，做的多了就熟了?！?p> 張琳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從不舍得讓和沈君諾年紀(jì)差不多的陳懷瑾進(jìn)廚房，心里生出有一些感觸“這幾年倒是難為你們兄妹了，以后就好了......”
“沒什么”
午飯時氣氛不算活躍。
畢竟陳建新和沈君諾也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在問了沈君諾學(xué)習(xí)的情況后，兩人沒了話題。
陳懷瑾當(dāng)著父母面前，也不好太熱情。
“叔叔，有件事想和您請教一下......”沈君諾組織了一下語言
“哦？你說?！标惤ㄐ略缈闯鰜砩蚓Z有事，聞言放下了筷子。
“我去年弄了一個網(wǎng)站叫校盟網(wǎng)，我計劃在暑假錄制一檔展示當(dāng)代學(xué)生風(fēng)采的節(jié)目......”
信息量很多，沈君諾說了幾分鐘才把事情說清楚。
“站在您的角度，會支持這種節(jié)目在江東衛(wèi)視播出么？”
沈君諾做足了后輩的恭敬模樣。
“這不就是選美么......不過競賽環(huán)節(jié)的內(nèi)容設(shè)置還是很積極的。”
雖然沈君諾故意不提‘選美’二字，但陳建新卻沒那么好糊弄。
“那有和江東衛(wèi)視合作的機會么？”
陳建新的肯定讓沈君諾驚喜。
“怎么個合作法？”陳建新問。
“我們出資，江東衛(wèi)視提供專業(yè)人員和器材，播出收益平分?！边@個方法對電視臺來說是一點風(fēng)險也沒有的。
但在這個相對保守的年代，沈君諾依然沒有把握陳建新會支持。
“君諾啊，這樣的活動組織下來可是很花錢的?！?p> 陳建新本來以為沈君諾只是隨便說說，看到他認(rèn)真起來了，才出言提醒。
“錢我這邊沒問題?！鄙蚓Z很是自信。
“這可不是十萬八萬的事兒，就算是控制規(guī)模，也得大幾十萬吧，你媽掙了些錢但也不會讓你這樣花吧。”
陳建新對侃侃而談的沈君諾評價不免降低了一些。
“叔，不花我媽的錢，有家投行收購了校盟網(wǎng)10%的股份......所以現(xiàn)在公司賬戶上有不少錢?！?p> 為了讓陳建新有信心，沈君諾實話實說。
“哦？10%的股份賣了多少錢？”
陳建新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他聽女兒說起過沈君諾搞了一家網(wǎng)站的事，不過也沒有特別留意。
和最初知道校盟網(wǎng)時的趙家寧一樣，都把它當(dāng)做了小孩子的‘瞎折騰’。
“85萬.......”
“嗬，這么多？”
陳建新接過妻子遞來的水杯，驚訝道。
“......85萬美元，華夏幣700萬左右.....”
沈君諾解釋道，說話時的樣子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正在給沈君諾遞水的張琳，手一抖，水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