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瑤送走溫涵,看著汽車遠(yuǎn)去,感覺心里又多了一件事。
她回過頭,突然的發(fā)現(xiàn)身后的草叢里蹲著一個小孩。
那是一個年齡不大的男孩,他蹲在林詩瑤身后的草叢里,撥開雜草,只探出一顆腦袋。
江水印出慘淡的白月,一艘貨船緩緩駛過江面,帶起粼粼波光,斑駁的月影被攪碎,如破碎的鏡光閃過男孩蹲著的草叢,他那張慘白的臉在黑暗中如此的顯眼。
林詩瑤甚至能看到他發(fā)青的嘴唇和厚重的黑眼圈。
一陣江風(fēng)吹過,哪怕是天氣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熱,這一陣風(fēng)卻依舊冷的刺骨。
林詩瑤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臉上硬是擠出一絲微笑,林詩瑤苦笑著對男孩說著:“謝謝?!?p> 男孩點了點頭,他站起身,手中還提著一盞白紙燈籠。
月光與燈籠的白光相互交匯,印出林詩瑤一深一淺的兩道影子,如同時鐘的指針。
黑夜里回蕩著江水的聲音,以及林詩瑤的腳步聲。
回去的路好像和出來時不太一樣,林詩瑤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是怎么回事,一直到看到熟悉的孤兒院,才微微松了口氣。
黑夜里的孤兒院不同于白夜,滿樓的電燈被盡數(shù)關(guān)閉,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房子周圍,那一盞盞白色的紙燈籠。
領(lǐng)路的男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失不見,林詩瑤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中正提著剛剛那盞引路的燈籠。
這是一盞老式的油紙燈籠,只是不同于林詩瑤見過的民間的那些紙燈籠,這盞燈籠用的是一種特殊的白紙,有些像是辦喪事時用到的那種燈籠。
燈籠內(nèi),放著一根三指粗的白蠟,蠟燭燃著白色的火焰,隱隱的,能夠聞到一種淡淡的清香。
林詩瑤打量著紙燈籠,心里有些發(fā)怵。
她呆在原地不走,空中的那些紙燈籠卻好像是等不及了一樣,緩緩的朝她飄了過來。手中的紙燈也在此時發(fā)生了變化,蠟燭的火焰慢慢指向了孤兒院的大門。
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自己的頭發(fā),林詩瑤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打氣,并反復(fù)告訴自己,這里只是璃笑的孤兒院,不要胡思亂想。
她舉起紙燈籠,任燭光照亮黑暗的路面,隨后推開了孤兒院的玻璃門。
陣陣陰風(fēng)迎面吹來,手中的燈籠光芒閃了一閃,隱隱有要熄滅的趨勢。
此時的孤兒院樓內(nèi)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手中的紙燈籠成了唯一的光源。
林詩瑤在進門的時候沒有注意,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有誰扶了她一把,她才得以站穩(wěn)。
林詩瑤松了口氣,對著身前空無一物的走廊道了聲謝。
璃笑的房間很好找,一來林詩瑤比較熟悉這里,再一個璃笑特地給她留了燈,林詩瑤只要找到孤兒院里唯一亮著燈的那間房就好。
只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爬上三樓,著實給林詩瑤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好在璃笑提前打過招呼,一路上除了在門口差點摔倒,那些孩子并沒有特意去靠近林詩瑤。
就算如此,林詩瑤依舊是走的小心翼翼,走到璃笑房間門口的時候,她才發(fā)覺手心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匆忙的閃進璃笑的房間,林詩瑤快速的將門關(guān)上,頓時覺得松了一大口氣。
璃笑坐在床鋪上,她聽到了林詩瑤進屋的動靜,笑著說道:“你這樣總是像在躲著,那些孩子會傷心的?!庇终f道:“他們其實都挺喜歡你。”
“……”
林詩瑤喘了幾口氣,隨后吹滅了手中的燈籠。
璃笑在她離開的時間里已經(jīng)給她鋪好了地鋪,怕她睡著不舒服,還給她墊了好厚一層。
林詩瑤一屁股坐在地鋪上,雖然這張臨時的床鋪多少還是有些硬,但是她心里還是覺得暖洋洋的。
她抬頭看著靜靜坐在床邊的璃笑,女孩的臉上掛著笑,面朝向她的方向。
如果女孩還能看得見,大概此時應(yīng)該也是在看著自己吧,林詩瑤想著。
“我才不是躲著他們,只是習(xí)慣了,習(xí)慣?!绷衷姮帍娬{(diào)似的連說了兩遍,又有些嗔怪般的說著:“你這里倒是和別的地方不一樣,白天開燈浪費電,晚上卻這么早熄燈?!?p> 聽出了林詩瑤的抱怨,璃笑調(diào)皮的晃了晃自己的腳丫,“你這可是第一次來我這過夜,我倒是給忘記了。”
她抬起頭,纖細(xì)的手指緩緩抬起,伸向頭頂?shù)碾姛?,似乎是想要撫摸那一縷微光。
璃笑神色淡然,半晌,她收回手掌,緩緩說著:“燈火屬陰,白天陽氣較重,開著燈光多少能夠起保護作用,可是到了晚上這些就多余了。”
“那你干嘛在自己房間里開著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房間在哪?!绷衷姮庂€氣的說著。
璃笑愣了愣,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隨后說道:“本來是沒有開燈的,后來地鋪鋪好了想起來現(xiàn)在好像還早,你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早睡,就又打開給你留個燈方便你熬熬夜啥的?”
原來是這樣?!
林詩瑤心里暗暗腹誹著,璃笑因為看不見,所以幾乎習(xí)慣了一些事,比如說黑暗,比如說那些孩子。
其實林詩瑤很想告訴她不要老是讓那些孩子給自己帶路,尤其是晚上,真的挺嚇人的。
但是考慮到這里是人家地盤,也得考慮一下那些孩子的心情,林詩瑤選擇把這些話爛在肚子里。
她挑了挑眉,問道:“我聽你的意思,你不會每天這個點就睡了吧?現(xiàn)在可是連9點都不到?!?p> “早睡早起可是個好習(xí)慣?!绷c了點頭,“況且我也沒有什么事做,眼睛閉著閉著就睡著了?!?p> 璃笑說著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還有些疲倦,林詩瑤只當(dāng)她白天昏迷,現(xiàn)在身體還有些不適。
她看了看璃笑,看了看頭頂?shù)碾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也沒有什么事可做。
反倒是因為白天擔(dān)心璃笑,她現(xiàn)在也有些困倦了。
“那要不?我們洗洗睡?”
璃笑笑了笑,叫來了一個孩子幫忙打水。
洗臉、刷牙,疲倦的感覺被清水洗去不少,兩人坐在一起泡著腳。
用腳趾撓著璃笑的腳板心,奈何璃笑卻不怕癢,反倒是林詩瑤被璃笑撓了一通,差點從床上掉下去。
于是過了一會,林詩瑤覺得索然無味。
水花灑了一地,倒水的孩子苦著臉,等會還得他來收拾。
鬧了一會,兩人安靜下來,享受著熱水帶來的舒適。
林詩瑤閉著眼睛,回想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整理著自己有些疲倦的腦瓜。
然后她想起自己這次來本來的目的。
璃笑的情緒現(xiàn)在貌似不錯,而且她還泡著腳,也跑不了。
林詩瑤眨了眨眼,覺得不保險,于是她用腳夾住了璃笑的腳。
???
璃笑滿臉問號的看向她。
林詩瑤哼了哼,覺得這次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了,于是她問出了自己之前一直想問的問題。
她覺得璃笑跑不了,所以只要她執(zhí)著一點,就能問到。
然而璃笑卻沒想著跑,她在林詩瑤問出那些之后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裝出一副頭疼的樣子。
林詩瑤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因為璃笑之前消耗確實超出了她能夠承受的極限,林詩瑤也不知道璃笑現(xiàn)在是不是真的頭疼。
一直到把璃笑哄睡著了,林詩瑤也沒能問出自己想要問的。
反倒是好不容易被洗沒了的疲倦又重新卷了上來。
她嘆了口氣,關(guān)掉了電燈。
孤兒院陷入一片黑暗。
江邊的夜格外的靜,除了江水,聽不到別的聲音。
林詩瑤的思緒慢慢陷入睡眠,她沒有注意到,在這江水聲中,夾雜著一曲聽不清歌詞的童謠。
聲音慢慢遠(yuǎn)去,之后慢慢的,就只剩下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