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七月也不敢跟楚文皓多話。楚文皓眉頭皺著，神色顯得有些凝重，七月猜他可能是在擔心月月的奶奶。
兩人一路無話，匆匆步入片場。
劇組的人們早已忙活開了。七月陪著楚文皓化完了妝，又目送他去拍戲。
8點，楚文皓的早餐時間到了。
他十分準時地朝七月走過來。前一天已經(jīng)“實習”過的七月熟練地“伺候”楚大爺用完了早餐。
“你，還沒畢業(yè)？”
“是?！?p> “你學什么的？”
“戲劇?！?p> “哦?！?p> 七月看得出來，楚文皓看出她的不自在，雖然心不在焉，還是在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沒想到，你對月月還真的挺上心的。”七月一時不察，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你什么意思？”楚文皓看著七月，臉上寫著四個大字——一頭霧水。
“啊，沒什么意思，我是說你別擔心，奶奶會沒事的。”
楚文皓也確實無暇深究七月的畫外音，那邊自己的戲份又要開始了，便轉(zhuǎn)身走了過去。
幾天相處下來，七月發(fā)現(xiàn)，楚文皓也沒有她以前以為的那么討厭。就連“花孔雀”之名也似乎有些名不副實。
楚文皓這樣的頂流，在劇組中，自然也是全組的焦點，出于各種目的想要和他扯上點關(guān)系的小女生自然少不了?？墒浅酿┧坪鯇φl都是保持著適當距離，有時甚至有些冷漠。
七月“上崗”的第二天就遇上了這樣的事。這天，楚文皓8點不到就下了戲，七月早早準備好三明治等著楚文皓過來吃。誰知突然殺出劇組的女三號——林微微，在楚文皓往七月走過來的路上截住了他。
林微微年紀不大，也就剛滿20，拍了幾部戲，在觀眾中能混個臉熟。
此刻的她，正捧著自己精心制作的愛心早餐，笑意盈盈地看著楚文皓。
七月下意識地收回了手，把早餐放回了袋子里。有一瞬間的失落，好像自己要做的事兒被別人搶了去。
可是更令七月驚訝的，卻是下一刻楚文皓的反應。
“對不起，我吃不慣別人做的早餐?！背酿﹣G下這句話，就繞開林微微走了過去。
林微微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她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劇組的吃瓜群眾們原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在等著看八卦，此刻也不敢盯著了，立即都把眼光轉(zhuǎn)向了別處，假裝都在忙著自己的事。
楚文皓好像完全沒留意到周圍人的反應，目不斜視地走到七月面前，伸出手，拋出兩個字：“早飯?！?p> “……哦！”七月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把早餐掏出來遞了過去。
“你……就這么拒絕她，不是很不給人家面子嗎？”七月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八卦之心。
“是沒給面子，但也沒給錯誤的暗示?！?p> “是，你說得沒錯，可是你也可以先收下，私下里再跟她說清楚嘛?！?p> “你是在給她打抱不平嗎？”
“我只是，看她剛才挺可憐的?！?p> “小姑娘，這里是娛樂圈，你看到的很多東西，都只不過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p>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代入感那么強，我的，臨時助理?！背酿┲卦凇芭R時”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七月還沒顧得上回味“臨時”兩個字，忽然反應過另一個關(guān)鍵詞：“小姑娘？什么小姑娘??！我，我好像比你還大2歲吧！”
楚文皓恍若未聞，大步離開了休息區(qū)，留下七月原地怨念了許久。
經(jīng)過這件事，七月覺得傳聞不實，楚文皓對于主動投懷送抱的美女演員如此冷漠，實在夠不上“花孔雀”之名啊，但他對月月確實寵溺，看來這是一段大明星與小助理之間的真愛故事嘛。
月月走的第三天。七月也適應了楚文皓的節(jié)奏，兩人雖然話不多，但經(jīng)過上次拌嘴之后，也比之前要相處得自然一些了。
這天，楚文皓的戲很多，一直拍到晚上10點半還沒結(jié)束。七月在旁邊坐著等，等得都快睡著了。
突然，一條微信提示音讓七月一個激靈，頓時恢復清醒。不知為何，這每天要聽幾十遍的聲音，這一刻如此不尋常。七月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事發(fā)生。
七月打開手機，是月月發(fā)來的微信——
“七月，我奶奶去世了。我給哥哥買了明天一早的機票，也跟劇組請好了假，你記得今晚替我照顧好他，千萬別讓他出事。謝謝！”
七月心下一驚，正想安慰月月幾句，就看到楚文皓下了戲正朝她走過來。
七月握著手機，怔怔地站了起來。楚文皓走近，察覺出了七月的不對勁。
“你怎么了？”就在楚文皓問出這個問題的同一時間，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什么。
一把扯過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亮，屏幕的光映在楚文皓臉上。
七月看到，伴隨著震驚、悲痛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兩滴眼淚從楚文皓的眼里滾落下來。
七月也慌了神。她剛才還在想，就算是楚文皓替月月難過，也不至于夸張到需要人照顧吧。但是，此刻楚文皓的反應，卻完全出離于七月的預料之外。
該說什么呢？作為一個戲劇專業(yè)的碩士，七月這一刻卻不知道用什么話去安慰他。好像什么話都很蒼白，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七月忽然想到自己奶奶去世的時候。那天，她接到奶奶病危的消息，可是自己在山里的民宿給同學做伴娘。她買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回去，可是奶奶卻在凌晨四點永遠離開了她。
一時間，感同身受的眼淚從七月的眼里噴涌而出。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輕輕抱住了面前這個強忍著悲傷的男孩顫抖的身體。
楚文皓好似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一根浮木般，伏在七月的肩膀上，放聲哭了起來。旁邊的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楚文皓哭得像個孩子般。
“為什么，奶奶不肯等等我，我打算拍完這個星期就趕回去的……為什么……”
七月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潤了，但她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用手輕輕地在楚文皓背上拍著。
好半天，楚文皓終于回過神來，放開了七月，沙啞著聲音說了句：“回去吧。”
七月拿上東西，緊緊跟上楚文皓的步伐。
到了酒店，七月替楚文皓開了門，又替他擰了熱毛巾擦了臉，倒了熱水。楚文皓全程就像個失去思維的木偶，呆坐在床上，任由七月安排。
全部安頓完，七月也坐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還能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離開。
過了好久，眼神渙散的楚文皓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跟奶奶在一起的時間，比跟爸媽都多?！?p> “奶奶帶大？”這句話七月想了半天，所以楚文皓和月月是青梅竹馬？他從小跟著月月的奶奶長大？
原來是這樣。七月想，難怪他會那么難過，又對月月那么好，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楚文皓好像是在對七月說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奶奶從來沒有罵過我，她總是樂呵呵的，我想做什么她就讓我做什么。雖然不認得什么字，但是卻很幽默，喜歡跟我說冷笑話?！?p> “她六十多歲的時候，身體還很硬朗，還能自己種地，后來摔了一跤，從此身體就不行了……”
陷入回憶的楚文皓，仿佛想把自己和奶奶的所有過去都說給七月聽。雖然七月一直沒說話，但他知道，七月在聽。
聽了楚文皓一整晚傾訴的七月，竟然也不覺得困，只是把自己對奶奶的回憶，和楚文皓對奶奶的回憶交織到了一起。眼淚時不時落下。
過了許久，七月才想起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原來已經(jīng)這么晚了，明天楚文皓還要早起，七月決定強制楚文皓睡覺。她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下，對楚文皓說：“睡吧，睡醒了明天好好回去送奶奶最后一程。”
楚文皓聽話地躺下了，眼神看著天花板，木然而空洞。七月給他蓋好被子，空調(diào)打到適宜溫度，正準備離開。
忽然，七月感覺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回頭一看，楚文皓還是怔怔地看著天花，嘴卻動了動，說：“別走，好嗎？”
這一刻的楚文皓就像個孩子。是的，他本來也不大啊，比我還小，跟我表弟一樣大。七月本就是心軟的人，這一刻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便回答：“好。”
七月在被子外和衣躺下。正值春天，不蓋被子當然也不會冷。七月和楚文皓就這樣，一個在被子里，一個在被子外，同在一張床上躺著。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凌晨6點，七月的鬧鈴響了。她一睜眼，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被子里，身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七月茫然地坐起來。又打開手機看了看，有一條楚文皓的微信——
“我回去了，昨晚，謝謝你。你多睡會，等我回來?！?p> “好，注意安全?！逼咴禄貜土艘粭l，便又躺下了。
真累啊，昨晚哭完睡的，眼睛還腫著，睜都睜不開。想必楚文皓更是如此吧。
竟然都不知道他是幾點起來的，又或者是根本整晚沒睡？七月心想，自己這個臨時助理，還是不太稱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