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仙兒接過秋滿手中的草藥,把它放在衛(wèi)瑜的枕頭旁邊,淡淡的開口道:
“當日你讓丫鬟給我送去的銀子,我拿出府讓郎中給你開了幾副藥。一副藥煎出三碗,早中晚各一次,藥渣用來敷臉,五天后便可好轉?!?p> 衛(wèi)瑜依舊沒有動彈,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聽進去。
方姨娘聽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瑜兒的真的有救嗎?”
秦仙兒點了點頭,對著方姨娘溫和一笑:“我頭疼的毛病就是找這個郎中醫(yī)的,還挺有效果。想來她開這副方子也錯不了。”
“真的嗎!瑜兒還有救,還有救!只要能救瑜兒,二小姐,你讓我干什么都行,我這條命給你都行......”
方姨娘說著,掩面大哭起來,像是要把心中的憋屈一股腦的釋放出來:
“我這輩子沒什么大本事,給不了瑜兒什么,還連帶著她受人白眼,我真是太沒用了......”
方姨娘自責又心疼地望向衛(wèi)瑜。
雖然她是衛(wèi)瑜的親娘,可從未聽她見過一聲娘,依稀記得打衛(wèi)瑜會說話起,就一直叫她姨娘,這叫她怎么不傷心難過,又心疼自己的女兒為了生活而跪乞在李氏膝前。
秦仙兒瞥了一眼靜靜躺著衛(wèi)瑜,開口道:“誰都想要好命的人生,但有些人雖有好命卻沒好運,譬如我和大姐;而想要過的體面很簡單,一是憑自己的本事和骨氣,二是珍惜眼前的一切,莫要好高騖遠。方姨娘,你不欠四妹什么,你已經給了她一條命,剩下的路要靠她自己走。”
衛(wèi)瑜的一滴眼淚劃過臉龐,斥訴著不甘和茫然,骨氣是什么?好像她從小都不記得自己有這種東西。為了一身新衣服,她甚至能跪在衛(wèi)宜腳前為她舔鞋子......
秦仙兒轉身,臨走前又囑咐了一句:“四妹不必擔心我會害你,總歸你的臉也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提醒你一句,這藥在第三天時候會反噬的很厲害,又癢又痛,只要熬過去,你的臉就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衛(wèi)瑜的身子一顫,閉著眼睛任由眼淚往下留著,內心緊縮成一團的僵硬,也慢慢舒展開來,她竟有些羨慕二姐活得如此灑脫。
回到青冊苑,秋滿泡了一壺清茶,疑惑的問道:“小姐,四小姐嘴巴那么毒,還愛使小心思,為什么要救她呢?”
望著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葉,秦仙兒笑道:“不救她我心里過意不去?!?p> 拋開別的不說,從最根本上來說,畢竟當日那盒珍珠膏她是知道里面有毒藥的。
四喜回來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知何時月亮都已經勾在了空中。
“小姐,那個叫莊楚的漢子,好像是因為家里妻兒都得了重病,沒錢醫(yī)治。奴婢瞧著那嬰孩還小得可憐,似是剛出生不久?!?p> 四喜說得心頭不是滋味,她腦海里還浮現(xiàn)著那個嗷嗷大哭的小嬰孩,還有那個面色暗黃女子,垂頭低聲哭泣著。
瞧著一向活潑的四喜心不在焉的樣子,秦仙兒心頭大致了然,莊楚的妻兒病得一定不輕。
“你這幾日留意下莊楚的妻兒,若是銀錢不夠了再去給他送去五十兩,若是病情不見好轉,立刻來告知我一聲?!?p> 不是秦仙兒想當濫好人,只是這事被她碰著了,若是不去管,總覺得心頭有些愧疚。畢竟為醫(yī)者,在自己能救治的范圍,難免會動惻隱之心。
白渺芳辰宴當日,天才剛泛著魚肚白,秦仙兒就起身燃了油燈。
秋滿深知衛(wèi)稚的喜好,從衣櫥里挑了一件緋色連珠鏤花的衣裳,外披著同色綴珠紗衣。
鏡中的人兒一襲深紅色的華服,烏發(fā)如漆,紅唇如火,傲世而立,高貴絕俗,令人不敢逼視??伤囊伙A一笑之間,卻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美而不妖,艷而不俗。
饒是秋滿常伺候秦仙兒,此時也是驚得兩眼發(fā)直,流露出羨慕的神情:“小姐,奴婢再也沒見過比您還好看的女子了?!?p> 秦仙兒抿嘴一笑,囑咐道:“快些走吧,叫四喜也一起去,今天尚書府人肯定不少,跑腿的時候總得有個人能去?!?p> 清晨的風涼颼颼的,吹得人頭腦都清醒了不少。
秋滿為秦仙兒加了件棉里金絲棗紅的披風,幾人這才一同出了府。
清清冷冷的街上除了出攤的小販,寥寥的行人也都匆忙走過,馬車咕咕嚕嚕的碾在石板路上,聲音格外的響亮,引得不少商販抬頭望去。
馬車里,四喜一臉興奮,嘰嘰喳喳個不停,她是第一次跟著秦仙兒出府參加宴席,自然是新奇。
秦仙兒笑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和閃著光亮的眼睛,這一路倒也不很無聊。
待車夫停住馬,四喜掀起簾子朝外望了望,激動道:“小姐,到了!”
秦仙兒點了點頭,在秋滿的攙扶下走出馬車。尚書府的府邸赫然于眼前,青瓦朱門,黑匾金字,氣勢磅礴。
車夫跟著白府的家仆去安置馬車,秦仙兒一腳還沒邁進白府的大門,眼前倏地劃過一絲黑影,攔住了秦仙兒的腳步。
兩個丫鬟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黑衣男人,擋在秦仙兒的面前。
四喜宛如一只受驚的貓,弓著后背,惡狠狠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你是誰?竟敢在尚書府門前鬧事,知道我們小姐是誰嗎?”
秦仙兒看清了眼前的男子,頓時勾起一抹濃艷的笑意:“定安,王爺可好?”
四喜一驚,沒想到小姐竟然認得此人。秋滿見過定安兩次,知道他是玄王的手下,但這會兒瞧著他目光帶著恨意,也不敢松懈分毫。
定安眼中冒著怒火,死死盯著秦仙兒,沙啞著嗓子像是幾天未盡一滴水:“請衛(wèi)小姐跟屬下走一趟!”
想起上次蕭景珩給她一封沒用的書信,秦仙兒心頭就一陣惱火,她抬眼看了看尚書府的牌匾,微微皺起眉發(fā)了愁:
“今日是白小姐的芳辰宴,小女子是白小姐邀請的貴客呢,恕小女子不能如了王爺?shù)囊?。?p> 定安咬著牙,攥緊了拳頭,看著秦仙兒的目光猶如一頭猛獸,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碎了她,但是終究壓下來心頭的惱意:
“衛(wèi)小姐,王爺說他有宮中太醫(yī)的診行記錄!”